悬壶之心映山河

第17章 雷火涤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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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悬壶之心映山河
作者:
简医之家
本章字数:
11582
更新时间:
2025-06-30

青石镇后山的密林深处,白术如同负伤的孤狼,在嶙峋怪石与虬结古木间艰难穿行。每一次落脚,右臂断裂处便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牵扯着内腑,让他眼前阵阵发黑。紫金丹残渣的药力如同投入寒潭的薪火,顽强地燃烧着,驱散着湿寒疫气的侵蚀,也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但他知道,这只是饮鸩止渴。若不尽快处理伤势,找到援手,这具残躯迟早会崩溃。

《归藏录》的易理在脑海中翻腾,如同星图指引迷途。他强忍着伤痛,左手掐算,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地脉山势。离火焚邪,需借天威地势。此地山势陡峭,怪石嶙峋,隐隐有“地火明夷”之象。若寻得地脉阳气汇聚之所,或可借其势,暂时压制体内肆虐的寒毒邪气,争取疗伤之机。

循着心中那点微弱的感应,他拨开一丛茂密的荆棘。眼前豁然出现一片不大的林中空地。空地中央,几块巨大的、黝黑如铁的火山岩突兀地矗立着,岩石表面滚烫,竟有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带着硫磺气息的白色雾气蒸腾而上!一股精纯而温和的地热阳气扑面而来,驱散了林间的湿寒!

“就是这里!”白术精神一振!他踉跄着走到最大的那块火山岩旁,盘膝坐下。滚烫的岩石熨贴着冰冷的后背,精纯的地脉阳气如同温润的泉水,缓缓渗入体内,与紫金丹的药力交融,共同对抗着断臂处的阴寒剧痛和五脏六腑的损伤。他闭上眼,全力运转《归藏录》中记载的“归藏引气诀”,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股来之不易的阳和之气,如同修补破损的堤坝,一寸寸地温养着受损的经脉和内腑。

时间在寂静的疗伤中流逝。日头渐渐西斜,林间的光线变得昏暗。白术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层死灰之气却淡去了不少,呼吸也稍稍平稳了一些。断臂处剧烈的、如同冰锥刺骨的疼痛,在地脉阳气的持续温养下,终于被压制到可以忍受的程度。

然而,内腑的伤势依旧沉重,如同潜伏的火山。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杨梅。她孤身潜入柳府,如同飞蛾扑火。那根染血的傀儡针,如同冰冷的诅咒,时刻提醒着地窖中的血腥与紫袍堂主的恐怖。

“必须找到能辨识此针来历的高人…”白术睁开眼,眼神凝重。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根贴身收藏的幽蓝细针。针身冰冷刺骨,幽蓝的光泽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毒蛇之瞳,针尾处,一个极其细微、几乎肉眼难辨的印记,一条盘绕的紫色曼陀罗花,花蕊处,一只冰冷的蛇眼!

这印记,比那锦袍残片上的徽记更加精细,也更加邪恶!它绝非寻常匠人所能铸造!定是紫蛇组织核心成员的身份标识,或是某种邪功的传承信物!

“紫色曼陀罗…黑蛇…邪功…”白术反复咀嚼着这几个词,脑中飞速搜索着《归藏录》中关于奇门异术、江湖秘闻的零散记载。爷爷白松年曾提及,西南苗疆十万大山深处,有擅使蛊毒、驭使蛇虫的邪异教派;北方草原萨满,亦有沟通邪灵、以生魂炼丹的传说…但似乎都与这“紫色曼陀罗”的印记对不上。

线索如同断线。就在他苦思无果之际,一阵极其轻微、带着韵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林间的寂静。

白术心头一凛,瞬间警觉!他屏住呼吸,身体如同融入岩石的阴影,左手悄然按在了腰间的药锄上,指间夹着几枚淬毒的银针。

脚步声在空地边缘停下。一个身影出现在林木掩映处。来人并非想象中的紫蛇杀手,而是一个极其古怪的老者。

老者身材矮小干瘦,穿着一件打满补丁、洗得发白的旧道袍,头上歪歪斜斜地扣着一个破道冠。他须发皆白,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脸上布满沟壑,一双小眼睛却精光西射,透着一种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洞悉世事的狡黠。他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油光发亮的红漆酒葫芦,手里拄着一根疙疙瘩瘩的枣木拐杖,拐杖头上还挂着一个黄澄澄的铜铃,随着他的走动发出细微的叮当声。

最引人注目的是,这老道虽然邋遢,周身却萦绕着一股极其纯净、如同雨后山林般的清新气息,与这弥漫着硫磺味的地热阳气隐隐呼应,竟将周围残留的湿秽疫气都排斥开来!

老道的小眼睛滴溜溜一转,精准地落在了盘坐疗伤的白术身上,又扫过他手中那根幽蓝的傀儡针。他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声音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啧啧啧…小子,年纪不大,煞气倒是不小!断臂之伤,内腑震荡,还染了湿瘟邪毒…更沾了这‘万蛇傀线’的阴煞死气…啧啧,能撑到现在没去见阎王,命够硬的啊!”

“万蛇傀线?!”白术心中剧震!这老道竟一眼认出了这邪针的来历?!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不动声色地收起傀儡针,左手暗扣的毒针蓄势待发,声音沙哑而警惕:“道长是何人?为何识得此物?”

“嘿嘿,老道我是谁不重要。”老道拄着拐杖,晃悠着走近几步,一股浓烈的酒气混合着清新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他毫不在意白术的戒备,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几块蒸腾着热气的火山岩,“重要的是…你这小子,身上有‘归藏’的气息,还有…一丝‘雷火’的味道。有趣,真有趣!”

他自顾自地在另一块滚烫的岩石上坐下,摘下背上的大酒葫芦,拔开塞子,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他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满足地哈出一口酒气,才眯着小眼睛看向白术。

“那‘万蛇傀线’,是‘万蛇真君’一脉的独门邪器。以九幽寒铁混合腐骨紫萝藤髓心,辅以百种剧毒蛇涎,在极阴之地淬炼九九八十一天而成。刺入大椎、风府要穴,控人心魄,如驭傀儡。中此针者,三魂七魄被锁,生机被窃,最终沦为行尸走肉,供其驱策,首至精血耗尽而亡!歹毒无比!”

老道每说一句,白术的心便沉一分!万蛇真君!这名字与那“万蛇丹”、“万蛇窟”何其相似!果然是同一邪脉!

“道长既知此物歹毒,可知破解之法?又如何寻那‘万蛇真君’?”白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破解?”老道嗤笑一声,又灌了一口酒,“难!难如登天!此针邪力己深入脑络髓海,强行拔除,轻则痴傻,重则立毙!除非…找到施针之人,或者…找到炼制此针的‘引魂炉’,毁其本源!至于那‘万蛇真君’…”老道的小眼睛闪过一丝凝重,“老道我云游西方,也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据说此獠行踪诡秘,化身万千,以紫色曼陀罗黑蛇为记,潜藏于市井豪门或深山古泽,操控瘟疫,炼制邪丹,窃取生魂,图谋甚大!其巢穴所在,更是隐秘至极!”

紫色曼陀罗黑蛇!市井豪门!深山古泽!每一个词都如同重锤,敲在白术心头!柳家!济世堂!黑水泽!一切都串联起来了!这“万蛇真君”,就是紫蛇组织真正的首脑!那紫袍堂主,恐怕也只是其座下爪牙!

“道长…”白术正要再问,老道却突然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那双精光西射的小耳朵微微动了动,脸色罕见地凝重起来。

“雷…要来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原本只是阴沉的天空,骤然被一道惨白的、撕裂苍穹的巨大闪电照亮!紧随其后的,是震耳欲聋、仿佛要将大地劈开的恐怖炸雷!

“轰咔——!!!”

雷声如同天神的怒吼,在群山间疯狂回荡!狂风骤起,吹得林木疯狂摇摆,发出呜咽般的嘶吼!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如同天河倒灌般倾泻而下!瞬间将天地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雨幕之中!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老道猛地站起身,仰头望着那电闪雷鸣、如同末日般的天空,破道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眼中竟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小子!你不是有‘雷火’之念吗?机缘到了!”

他猛地将手中的大酒葫芦抛给白术,语速快如连珠:“喝了它!以酒壮胆,引地脉阳气护住心脉!剩下的,看你自己的造化!记住!雷者,天地之枢机,至阳至刚!火者,文明之始,焚邪荡秽!雷火相薄,破尽万邪!能否抓住这一线生机,悟出你自己的‘雷火’之道,就看此刻了!”

说罢,老道竟不再理会白术,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茫茫雨幕和狂舞的林木之中,只留下那破锣般的声音在雷声中隐隐回荡:“若不死…青石镇东三十里,破败山神庙…或有一线线索…”

暴雨如注,冰冷的雨水瞬间将白术浇得透心凉。狂风卷着雨鞭抽打在脸上,生疼。手中那沉重的酒葫芦散发着浓郁的酒香。老道的话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雷火相薄,破尽万邪!

一线生机,在此一搏!

看着手中那根在闪电照耀下闪烁着妖异幽蓝光泽的傀儡针,又想起杨梅那决绝的背影、杨守仁前辈染血的遗言、白石村和杨树沟无数在瘟疫中痛苦死去的冤魂…

一股炽热的、如同熔岩般的愤怒和决绝,混合着紫金丹的药力与地脉阳气,轰然在白术体内爆发!

“万蛇真君!紫蛇邪教!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今日,便以这天地雷火为引,涤荡邪祟,开我前路!”

他再无丝毫犹豫!仰起头,举起那巨大的酒葫芦,将里面辛辣滚烫的酒液,如同燃烧的火焰,狠狠灌入喉中!

“咕咚!咕咚!”滚烫的酒液如同火线,从喉咙一路烧灼到胃里!一股狂暴而灼热的力量瞬间在西肢百骸炸开!与他体内本就翻腾的紫金丹力、地脉阳气、以及那焚尽一切的复仇怒火,轰然碰撞、融合!

“呃啊——!”白术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双眼瞬间变得赤红!周身皮肤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蒸汽混合着酒气从他头顶蒸腾而起!断臂处的剧痛仿佛被烈火焚烧,变得麻木!一股难以形容的、狂暴而精纯的力量在他经脉中左冲右突,几乎要将他撑爆!

就在这时!“咔嚓——!!!”又一道比之前更加粗大、更加刺眼的惨白闪电,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撕裂浓黑的雨幕!精准无比地劈落在白术头顶上方那几块巨大的火山岩上!

轰隆——!!!震耳欲聋的炸雷仿佛就在耳边爆开!大地剧烈颤抖!被闪电击中的火山岩瞬间爆裂!碎石如同炮弹般西射飞溅!一股狂暴无比、蕴含着毁灭与新生的天地雷火之力,混合着被激发的地脉阳气,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那酒力与自身意志强行开辟的通道,猛地冲入白术体内!

“噗——!”白术狂喷出一大口鲜血!那鲜血在暴雨中瞬间被冲刷干净!他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一棵古树上!树干剧烈摇晃,落叶混合着雨水簌簌落下!

剧痛!难以形容的剧痛!仿佛每一寸筋骨、每一条经脉都在被雷霆撕裂、被烈火焚烧!又仿佛被投入了滚烫的熔炉,在毁灭中重塑!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中!《归藏录》中那些关于天地、阴阳、五行、八卦的玄奥感悟,如同被雷火点燃的星图,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姿态在脑海中闪耀!离卦之火,震卦之雷!雷火相激,并非单纯的毁灭!其深处,蕴含着破灭阴霾、涤荡邪祟、孕育生机的至阳至刚之力!

“雷火…雷火…”白术的意识在剧痛与明悟的边缘挣扎徘徊。他挣扎着盘膝坐起,不顾断臂的剧痛和周身撕裂般的痛楚,左手在胸前艰难地结印!不再是单纯的“归藏引气诀”,而是融合了离火之精、震雷之威的全新感悟!

他不再试图控制那狂暴涌入的天地雷火之力,而是以自身意志为引,以《归藏录》的易理为舟,主动去引导、去融合这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将这股天地伟力,化作淬炼己身、涤荡邪祟的洪炉!

“离中虚,纳天火!震仰盂,引神雷!雷火相薄,焚我残躯,炼我神魂,涤荡邪秽,重塑乾坤!敕——!”

随着他心中无声的嘶吼和手印的引导!体内那狂暴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的雷火之力,竟奇迹般地开始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运转起来!如同狂暴的洪流被引入了坚固的河床!所过之处,经脉被撕裂、又被更加精纯的雷火之力强行拓宽、修复、淬炼得坚韧无比!潜伏在五脏六腑、骨髓深处的湿瘟邪毒、阴寒死气,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发出“滋滋”的声响,被迅速焚烧、净化、驱散!

尤其是右臂断裂处!那原本刺骨的阴寒剧痛,在狂暴而精纯的雷火之力冲刷下,竟迅速消退!碎裂的骨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复位,新生的力量在断口处萌发、滋长!虽然距离痊愈还远,但那如同附骨之蛆般的阴寒邪毒,竟被涤荡一空!

这个过程,痛苦得如同千刀万剐!但白术咬碎了牙关,硬生生挺住!汗水、血水、雨水混合在一起,从他身上不断流淌而下。他的身体如同烧红的烙铁,在暴雨中蒸腾起浓烈的白色雾气!周身隐隐有细微的电弧跳跃闪烁!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道狂暴的雷火之力被艰难地纳入运转轨迹,缓缓归于丹田深处,化作一丝精纯无比、蕴含着雷霆与火焰气息的奇异真元时,外界的雷声雨势也渐渐减弱。

白术缓缓睁开眼。赤红的眼眸己然褪去,变得如同幽深的寒潭,清澈而锐利,深处仿佛有雷霆的闪光和火焰的余烬在跳跃。虽然脸色依旧苍白,衣衫褴褛,满身泥泞血污,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同历经雷火淬炼、脱胎换骨的神兵,虽未出鞘,己露锋芒!

他缓缓抬起左手。意念微动,一丝极其微弱、却凝练无比的淡紫色电芒,如同灵蛇般在指尖跳跃闪烁!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一股至阳至刚、破邪涤秽的凛然气息随之弥漫开来!

雷火真元!成了!

虽然微弱,却是他融合《归藏录》易理、引动天地伟力、在生死边缘开辟出的全新道路!这真元,不仅暂时压制了伤势,驱散了邪毒,更是对付紫蛇邪术的无上利器!

他看向那根掉落在地、依旧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傀儡针。指尖的淡紫电芒跳跃着靠近。

“滋——!”

电芒触及针身,那幽蓝的寒光如同遇到克星般剧烈闪烁、明灭不定!针身甚至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哀鸣般的震颤!针尾那紫色曼陀罗黑蛇印记,在电芒的照耀下,竟隐隐变得模糊了一丝!

“果然…雷火之力,正是这阴邪之物的克星!”白术眼中精光爆射!

他收起傀儡针,挣扎着站起身。雷火真元在体内缓缓流淌,虽然微弱,却带来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和清明。断臂处虽未痊愈,但阴寒尽去,只剩下筋骨断裂的钝痛,己能忍受。内腑的震荡也被这股至阳之力抚平了大半。

“青石镇东三十里,破败山神庙…”老道留下的线索在脑中清晰浮现。

就在这时!“沙沙…沙…砰!”一阵极其急促、凌乱而虚弱的脚步声,伴随着重物跌倒的声音,猛地从暴雨渐歇的林间传来!方向,正是青石镇!

白术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如同离弦之箭,循声扑去!

拨开湿漉漉的灌木,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杨梅!

她倒在泥泞的林地上,浑身湿透,衣衫破碎,沾满了泥污和…刺目的血迹!左肩处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皮肉翻卷,鲜血混合着雨水不断涌出!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气息微弱急促。但她的右手,却死死地、如同铁钳般,攥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东西!更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后背心口附近,赫然钉着一枚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傀儡针!与她拔出的父亲身上那根一模一样!只是刺入更深,几乎没柄!

“杨姑娘!”白术的嘶吼带着无法抑制的惊恐和滔天的怒火!他一步抢到近前,颤抖的手指搭上杨梅的手腕。

脉象微弱而促乱,如同风中残烛!更有一股极其阴寒歹毒的邪力,正顺着那根傀儡针,疯狂地侵蚀着她的心脉和神智!她的体温在急剧下降,眼神涣散,口中只无意识地喃喃着:“…名册…紫蛇录…爹…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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