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的单人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气味。灯光柔和,却照不亮林峰心头的沉重阴霾。
父亲林建国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纱布,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比在村里时好了许多。
他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但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着身体的不适。母亲王秀英则蜷缩在靠墙的一张简陋陪护椅上,身上盖着林峰刚让保镖买来的崭新毛毯,眼神疲惫而忧虑,时不时看向病床上的老伴,又担忧地看看坐在床边的儿子。
林峰坐在父亲床边,轻轻握着父亲那只布满老茧和岁月痕迹的手。那手上的温度传递过来,却无法温暖他心底那片冰冷刺骨的自责。
他看着父亲额头上刺眼的纱布,看着父亲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稳的神情,再看着母亲那强打精神却难掩憔悴的面容,一股巨大的、几乎将他吞噬的愧疚感汹涌而来。
他成功了。短短时间,他拥有了普通人几辈子都难以企及的财富,站在了金融圈令人仰望的高度。他可以一掷千金拍下沈清婉的旧裙子,可以在全球期货市场上翻云覆雨日进斗金,可以让周树、顾怀远这样的人物对他礼遇有加……可这一切,有什么用?
他的父母,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却还留在那个偏僻的小山村,住在简陋的房子里,为了省几块钱电费而精打细算,甚至……要遭受苏家那群畜生的欺凌和殴打!
“爸,妈……”林峰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对不起……是儿子没用……是儿子回来晚了……”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父亲的手背上,肩膀微微颤抖,“我早该把你们接到城里去的……我早该想到的……让你们在这里受这种苦……我……”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强烈的自责和心疼堵住了他的喉咙。如果他早一点,在赚到第一桶金的时候就强硬地把父母接走,让他们远离那个是非之地,远离苏家的骚扰,今天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父亲不会受伤,母亲不会担惊受怕,那个家也不会被砸得一片狼藉!
王秀英看着儿子痛苦自责的样子,心疼得眼泪又掉了下来。她连忙起身,走到林峰身边,粗糙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发,像小时候安抚他一样:“峰儿,别这么说……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是爹妈没用,给你丢人了,还拖累了你……”
“妈!”林峰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您说什么呢!是我没保护好你们!是我错了!” 他紧紧握住母亲的手,感受着那上面因为常年劳作而磨出的硬茧,心中的决心更加坚定。
“兄弟,”林峰转头看向一首默默站在门口保镖,“麻烦你,帮我妈在附近最好的酒店开个套房,环境安静点的,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他知道母亲肯定不肯离开父亲。
果然,王秀英立刻摇头:“不,不用!峰儿,妈就在这儿陪着你爸,哪儿也不去!酒店多贵啊,浪费那钱干啥……”
“妈,听我的。”林峰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却异常坚定,“您也需要休息。这里有我守着,还有护工。您休息好了,才能更好地照顾爸。钱的事情您不用操心,儿子现在有的是钱。”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间虽然干净但设施简单的病房,看着父母身上洗得发旧的衣物,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另外,周总,麻烦你一件事。帮我物色一下市区房子,最好是配套齐全,安保级别要高,社区服务要完善……价格不是问题。”
周树立刻明白了林峰的意思,郑重地点点头:“放心,小林!这事包在我身上!明天……不,今晚我就让人把资料和房源发给你挑!”
林峰感激地对周树点点头,然后转向母亲,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力量:“妈,等爸情况稳定了,我们就搬新家。以后,你们就跟我住在城里,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你们一根头发!”
王秀英看着儿子眼中那份沉甸甸的承诺和决心,再看看病床上躺着的老伴,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眼泪里除了心疼,还有一丝尘埃落定的安心和欣慰。她用力地点点头:“好……好……妈听你的……”
……
与此同时,县警局门口。
苏家那十几个被分批录完口供的亲戚,骂骂咧咧地陆续走了出来。
由于陈卫东和赵队的“特别关照”,加上目前证据链尚未完全固定,需要等待伤情鉴定和视频证据的进一步确认,以及“邻里纠纷”的初步定性,他们只是被严厉警告并登记备案,暂时没有被拘留。
苏大海、赵金花和苏瑶是最后出来的。苏大海的鼻子肿得老高,用卫生纸堵着,狼狈不堪,眼神里除了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和疑惑。
他总觉得今天这事透着一股邪乎劲儿,那武警的阵仗,还有后来那个姓陈的警官看他们的眼神……都让他心里发毛。
“妈的!晦气!”苏大海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