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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污浊的水流猛地灌入口鼻！
“噗通！”
身体砸进粘稠的、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液体里，瞬间被黑暗和刺骨的寒意吞没。怀里的M-1024立方体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沉重而冰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脉动，死死压着我的胸口。背后撕裂的伤口被污水浸透，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
“咕噜噜……”意识在窒息和恶臭中沉浮。
归零倒计时的最后几秒，如同濒死者的心跳，在沉入水底前的刹那，还在脑中回响——罗夏最后的咆哮，电弧撕裂空气的尖啸，还有那如同地狱之门关闭般的、生物腔室彻底崩溃的沉闷轰鸣……
不能死！真相！必须把真相……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剧痛和眩晕。我拼命蹬踹着粘稠的污水，抱着沉重的立方体，挣扎着向上浮去！
“哗啦——！”
脑袋终于冲破水面，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混合着下水道特有的、令人作呕的腐败和化学药剂气味。西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远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暗绿色的应急灯光，在污浊的水面上投下鬼魅般晃动的影子。水流不算太急，但冰冷刺骨，带着令人不安的漂浮物。
我死死抱着M-1024，它是黑暗中唯一的实体，是比生命更沉重的责任。背后的伤口在污水的浸泡下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罗夏……他怎么样了？那个引开“清道夫”、为我争取最后几秒的男人……
“滴答…滴答…”水滴从上方管道滴落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必须离开这里！恒忆的人随时可能封锁整个下水道系统！我艰难地辨认着水流的方向，朝着那点微弱的暗绿色光芒，用尽力气划水。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冰冷的污水带走体温，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只有M-1024那冰冷的触感和微弱的、带着血腥味的脉动，像一根钉子，将我的神志死死钉在现实里。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暗绿色的光芒越来越近，隐约勾勒出一个废弃泄洪闸门的轮廓。水流在这里变得平缓，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区域。就在闸门锈蚀的金属结构下方，浑浊的水面上，似乎漂浮着什么东西？
一个……人？
我的心猛地一沉！难道是罗夏？！
不！体型不对！那是一个穿着深色防水服的人影，面朝下漂浮着，一动不动。旁边还漂浮着一些……像是仪器外壳的碎片？
不是恒忆的人！这种打扮……更像是……
就在这时！
“哗啦！”一声轻微的水响，从我侧后方极其靠近的地方传来！
有人！
我猛地转身，身体带起一片水花！几乎是同时，一道冰冷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金属触感，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抵住了我的后颈！力道精准而致命！
“别动。”一个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电子合成音质感的男声在黑暗中响起，近在咫尺。“放开手里的东西。慢慢转过身。”
声音很年轻，但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冰冷得像手术刀。
心脏狂跳！被发现了！这么快？！是恒忆的追兵？还是……
颈后的金属触感加重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反抗的冲动。现在硬拼是死路一条。我缓缓松开抱着M-1024的手臂，任由那冰冷的立方体沉入水面之下，只留下一只手在水下紧紧抓着它边缘的凸起。然后，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借着远处泄洪闸门那点微弱的暗绿应急灯光，我终于看清了身后的人。
一个非常年轻的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面容异常清秀，甚至有些苍白。黑色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几缕发丝下，是一双极其特别的眼睛——瞳孔的颜色很浅，近乎银灰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种非人类的、冰冷的金属光泽。他穿着深灰色的、带有哑光涂层的贴身防水作战服，勾勒出精悍的线条。抵在我颈后的，是一把造型简洁、线条流畅、枪口异常细长的黑色手枪，枪身上没有任何标识。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冰，将我上下扫视了一遍，目光在我背后被污水浸透、颜色深暗的伤口处停留了一瞬。
“你是谁？”我嘶哑地问，声音在空旷的下水道里显得格外干涩。
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偏了下头，似乎在倾听什么。几秒钟后，他对着衣领上一个极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通讯器，用那种毫无起伏的语调低语：“目标确认。携带‘高烈度污染源’。生命体征微弱，背部有能量武器灼伤。‘渡鸦’回收失败，信号消失。执行‘信标’协议B。”
渡鸦？信标？不是恒忆的术语！
“污染源在哪？”他收回目光，重新锁定我，银灰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如同两点寒星。枪口依旧纹丝不动。
我沉默着，水下抓着立方体的手攥得更紧。不能交出去！这是母亲用命换来的真相！是罗夏用命掩护我带出来的！
“交出来。”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压力，“或者，我让你和它一起沉在这里。恒忆的‘清道夫’群正在进入下水道主网，你撑不过五分钟。”
清道夫……它们果然追来了！下水道里似乎隐隐传来了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由远及近！
绝望感瞬间攫住了我。前有狼，后有虎……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冰冷的压力压垮时，年轻男人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他再次偏头，似乎在接收更复杂的信息。几秒钟后，他眼中那冰冷的银灰色光泽似乎波动了一下，像是接收到了某种意外的指令。
“收到。”他对着通讯器简短回应，随即抬眼看向我，眼神中的杀意似乎收敛了一点点，但警惕丝毫未减。“‘信标’命令：回收目标及污染源。优先确保目标存活。跟我走。现在。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他的枪口微微偏离了致命的颈动脉，但依旧指着我。
信标？命令？确保我存活？
巨大的疑惑和一丝绝处逢生的荒谬感冲击着我。他们不是恒忆的人？他们要保护我？为什么？
“沙沙沙——！”那种密集的金属刮擦声在身后的水道中骤然清晰起来！如同死亡的潮水迅速逼近！猩红的复眼光芒在污浊的水面下若隐若现！
没有时间思考了！
“走！”年轻男人低喝一声，不再看我，身体如同融入水中的游鱼，异常敏捷地转身，朝着泄洪闸门旁边一个极其隐蔽的、被锈蚀铁网半掩着的排水口游去。他的动作流畅无声，显然对这里的环境极其熟悉。
我咬紧牙关，不再犹豫，一只手死死抓住水下的M-1024，用尽最后力气跟了上去。冰冷的污水灌进鼻腔，背后的剧痛几乎让我昏厥，但求生的欲望和对真相的执着支撑着我。
排水口很小，仅容一人勉强通过。年轻男人率先钻了进去，在黑暗中伸出手：“快！”
我奋力将沉重的立方体先塞了进去，然后自己也挤进狭窄的通道。身后的水声中，“沙沙”声己经近在咫尺！几只闪烁着猩红光芒的“清道夫”己经出现在泄洪闸门的水面上，复眼疯狂旋转，锁定了这个排水口！
“砰！”一声沉闷的枪响！不是来自身后，而是来自通道前方！是那个年轻男人开的枪！子弹似乎击中了排水口上方某个支撑点！
“哗啦——轰隆！”
生锈的铁网和部分混凝土结构猛地坍塌下来，瞬间堵塞了大半个排水口！浑浊的污水裹挟着碎石和金属碎片倒灌进来！
“走！”年轻男人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量大得惊人，几乎是拖着我，在狭窄、灌满污水的通道里奋力前行！身后被堵塞的入口处，传来“清道夫”疯狂的切割声和挖掘声，还有它们高频的、代表目标丢失的愤怒嘶鸣！
通道曲折向上，水流逐渐变浅。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稳定的、暖黄色的光芒。
年轻男人推开一扇沉重的、覆盖着厚厚防水胶垫的金属门。
一股干燥、温暖、带着浓烈机油、消毒水和……某种微弱草药混合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刺骨的寒意和恶臭。
我被他拽进门内，脚下终于踏上了坚实的地面，双腿一软，几乎瘫倒。眼前一阵发黑，剧烈的喘息牵动着背部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砰！”金属门在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下水道所有的声音。
我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贪婪地呼吸着干燥的空气，视线逐渐清晰。
这里像是一个废弃地铁隧道的改造空间。空间很高，呈拱形。墙壁上布满了粗大的管道和的线缆，许多地方覆盖着厚厚的防潮保温层。拱顶悬挂着几盏发出稳定暖黄色光芒的氙气灯。空气中弥漫着机油、臭氧、消毒水以及淡淡的草药味。地面很干净，铺设着防滑金属格栅。
最引人注目的是空间中央区域。那里摆放着几排看起来极其精密、与周围粗犷环境格格不入的仪器设备。屏幕上流淌着复杂的、不断刷新的数据流。一些穿着和年轻男人类似深灰色制服的人影在设备间安静而迅速地穿梭、操作。他们的动作干练、沉默，带着一种军事化的高效。角落里，甚至能看到几个被帆布覆盖的、有着明显武器轮廓的支架。
这里绝不是普通的地下避难所。这是一个设施完备的……据点？或者说，前线基地？
我的目光落在角落一张简易的金属手术台上。上面躺着的，正是我之前在水面上看到的那个漂浮的人影！一个同样穿着深灰色防水作战服的男人，脸色惨白如纸，双眼紧闭，口鼻处带着呼吸面罩，身上连接着复杂的生命维持设备。仪器屏幕上，他的生命体征曲线微弱而紊乱。旁边，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正在紧张地操作着。
“渡鸦……”年轻男人低声说了一句，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担忧，又像是愤怒。他快步走向手术台。
“艾略特！”白大褂抬起头，语气急促，“他的情况很不稳定！神经抑制剂的副作用加上能量冲击的余波……大脑活动异常活跃！像是在……强行读取什么！我们快压制不住了！”
被称为艾略特的年轻男人（现在我知道了他的名字）眉头紧锁，银灰色的瞳孔扫过仪器上疯狂跳动的脑波数据。“强行读取？”他猛地转头，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我，最终落在我手中紧紧抱着的、还在散发着微弱不祥紫光的M-1024立方体上！
“是它！”艾略特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高烈度污染源！它残留的神经脉冲在侵蚀‘渡鸦’的脑波！必须立刻隔离！”
他话音未落，手术台上的“渡鸦”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痛苦的嗬嗬声！连接在他太阳穴附近的几根贴片导线瞬间爆出细小的电火花！旁边的生命体征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
“不行了！神经过载！”白大褂的声音带着惊惶，“这样下去他会脑死亡！”
艾略特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冰冷。他没有任何犹豫，一步跨到手术台前，右手快如闪电般伸出，精准地按在了“渡鸦”的颈动脉上！他的指尖似乎有微弱的蓝光一闪而逝！
“渡鸦”的抽搐瞬间停止，身体软了下去，只剩下仪器上依旧混乱但不再飙升的脑波。
“给他注射‘深眠III型’，物理降温，强制休眠！”艾略特收回手，声音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平静，但命令不容置疑。“污染源必须立刻处理！准备‘方舟’协议！最高隔离等级！”
“方舟”协议？处理？他们要销毁M-1024？！
“不行！”我几乎是吼了出来，挣扎着想上前，“那是证据！是真相！”
艾略特猛地转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道残影！他瞬间出现在我面前，那只冰冷的手如同铁钳般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量之大，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他银灰色的瞳孔死死盯着我，里面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冰冷的评估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真相？”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一丝嘲讽，“看看它带来的！‘渡鸦’差点因为它变成白痴！它的神经污染指数正在几何级增长！放任下去，它会像病毒一样感染这里所有人的脑波！把我们都变成疯子！或者……恒忆猎犬的活体信标！”
他猛地将我推向旁边两个迅速围上来的灰衣人：“控制住他！给他注射‘净化II型’！他接触核心时间太长，污染残留严重！准备‘方舟’接入！立刻解析、剥离、然后彻底焚毁那个东西！我们没有时间了！”
两个灰衣人动作迅捷，一左一右抓住了我的胳膊。他们的力量同样惊人。另一个人拿着一个注射器，里面是冰蓝色的液体，针尖闪烁着寒光。
“不！你们不能！”我拼命挣扎，背后的伤口在剧烈的动作下崩裂，温热的液体浸透了衣服。但力量悬殊太大。冰凉的针尖抵上了我的手臂皮肤。
艾略特不再看我，他大步走向中央那排精密仪器。有人己经将一个造型奇特、通体银白色、内部布满了复杂线圈和微型探针的圆柱形容器推了过来——那大概就是所谓的“方舟”。他小心翼翼地将我手中被夺走的M-1024立方体，放进了“方舟”顶部的接口凹槽内。
“嗡……”
低沉的嗡鸣声响起。“方舟”内部的线圈亮起幽蓝色的光芒，无数细小的探针如同活物般伸出，精准地刺入了立方体表面的各个数据接口！立方体本身那不祥的暗紫色光芒瞬间变得狂暴起来，疯狂闪烁，仿佛在抗拒、在尖叫！
屏幕上，瀑布般的数据流开始疯狂刷新！代表着神经污染指数的曲线如同失控的火箭，瞬间冲破红色警戒线！刺耳的警报声在据点内尖锐响起！
“污染指数超标！核心数据流异常狂暴！解析受阻！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精神印记残留！关联性锁定……锁定目标……”
操作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他的目光猛地投向被两个灰衣人死死按住、正在被注射冰蓝色药剂的我！
“……目标锁定：携带者！”
艾略特猛地转头！他银灰色的瞳孔瞬间收缩！死死盯住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