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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渐浓，北平的天空愈发高远湛蓝，带着清朗的爽气。
十月初的风掠过胡同，卷下几片早黄的槐叶。
落在西合院磨得光滑的石阶上，被扫帚归拢成一小堆。
日历翻到了十月一日。
国庆节的氛围早己如同浸水的海绵，饱涨在每个角落。
厂区里高悬的大红标语鲜艳夺目，宣传窗贴着醒目的“庆祝祖国成立六周年”海报。
街上行人步履匆匆，脸上也带着过节特有的喜气。
轧钢厂食堂后厨的忙碌更添了几分节日的分量。
大灶的火就没歇过，蒸笼喷出滚滚白汽，砧板上的刀声密集如鼓点。
何雨柱系着粗布围裙，额角沁着汗珠，眼神却专注明亮。
厂里要为工人加餐庆祝，这是正经事，马虎不得。
他心里还揣着份小小的踏实：过节发了一小块肉票和二斤白面票，正好给家里添个荤腥。
西合院里，也被这盛大的节日气氛所感染。
一大早，一大爷易中海就拿着一把新买的浆糊刷子。
亲自站在中院通往后院的月亮门边。
他指挥着何雨柱和院里的几个年轻小伙。
小心地将一面簇新的五星红旗悬挂在门洞最高处。
红布簇新，五颗金星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左一点！再往右点！”
易中海眯着眼仔细校正。
“正了！好！”
看着迎风招展的国旗，他严肃的脸上罕见地露出笑容：“新国家第六个生日喽！不容易啊！”
何雨柱站在梯子旁仰头看，那抹鲜亮的红色映在他二十岁年轻的瞳孔里，沉甸甸的。
前院门口，三大爷阎埠贵也没闲着。他踩着凳子。
正指挥着读高中的儿子阎解成：“慢点刷！浆糊匀着抹！别滴喽！”
一张写着“五星同光耀神州，万众齐歌颂党恩”的大红对联，被仔仔细细贴在门柱两侧。
阎埠贵难得大方了一把，贴完退后两步，摇头晃脑品评一番，脸上也带了点与有荣焉的光。
何雨柱下了梯子，便急匆匆跑回自家小屋。
西屋的门开着，里面传出柔和的交谈声。
冉秋叶正和邻居李婶坐在窗下。
李婶手里拿着块红纸，笨拙却认真地跟着冉秋叶学剪“和平鸽”的纸样。
秋叶穿着干净的浅灰色列宁装，耐心地指导：“对，这里要收着点剪，翅膀就活起来了。”
雨水趴在旁边小桌上，面前摊着冉秋叶特意带回来的画纸彩笔。
小手努力描绘着那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小脸绷得紧紧的，极其认真。
“哥！你看！红旗！”雨水举着画给进门的何雨柱看。
画上的红旗线条稚拙，但鲜红的底色和黄色五角星格外分明。
“真好！”何雨柱摸摸妹妹的头，看向冉秋叶。
她抬起头，朝他莞尔一笑，那笑意在窗前的秋光里干净温暖。
何雨柱晃了晃手里攥着的小纸包：“厂里过节发的。一小块肉，两斤面！中午包饺子？”
他眼神亮亮地看向冉秋叶和李婶。
“哟！柱子会疼人了！好兆头！”李婶哈哈一笑。
“秋叶老师教的这鸽子我也快会剪了！我回家贴窗户上去！雨水，跟李婶再去剪个大的和平鸽好不好？”
说着，拉起雨水的小手。
“好！”
雨水开心地应着，抱着画纸彩笔蹦蹦跳跳跟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小两口。
阳光斜斜铺在窗台上，空气里飘散着纸屑的淡香。
“你歇会儿？我去揉面！”
何雨柱说着就要进小厨房。
“一起吧。”
冉秋叶放下剪纸工具，挽起袖子。
“你剁馅儿，我和面。快些。”
她的语气自然，仿佛己经是天经地义。
阳光下，面粉如同细雪般扬在盆里。
冉秋叶白皙的手指轻柔地加入清水搅动。
何雨柱宽厚的背影在案板前笃笃笃地剁着白菜猪肉馅。
灶膛里小火舔着大锅盖，屋里很快弥漫开家常却又温暖的烟火气。
没有太多言语，只有面盆里揉捏的轻响，刀砧间的叩击。
还有窗棂间流动的、带着节日暖意的秋风。
正午时分，收音机里的音乐慷慨激昂，伴随着天安门广场隐约可闻的欢呼声浪。
西合院各家各户的小门帘都飘出了或浓或淡的饭菜香。
何雨柱家的八仙桌旁，三人围坐。
一盘热腾腾、元宝似的白面饺子摆在中央，一碗新调的蒜泥醋汁散发着浓郁香气。
还有一小碟冉秋叶娘家带来的、腌得脆响的酱黄瓜。
简单的饭菜，在国庆节日里显得格外。
何雨柱先给雨水碗里拨了好几个：“雨水，慢点吃，小心烫！”
又夹起一个的饺子，蘸了醋，放进冉秋叶碗里：“秋叶，你尝尝馅儿咸淡咋样？”
冉秋叶吹着热气咬开，鲜美的汁水涌入口腔。
她笑着点头：“嗯！正好！咸淡都合适。”眼里的暖意化开。
雨水小口嚼着饺子，满足地眯起眼：“好吃！”
收音机里主持人洪亮的声音在小小的堂屋里回荡：“亲爱的同志们，全国各族人民欢欣鼓舞…”
三人静静地听着，咀嚼着香喷喷的饺子。屋外偶尔传来邻家孩子追逐嬉闹的笑声。
此刻的安宁与广场上的人声鼎沸，仿佛隔着时空奇妙地交融在一起。
这便是他们的小家，在共和国的节日里，品尝着最踏实的温饱与幸福。
午饭后。
雨水跟李婶家孩子去院门口玩新剪的和平鸽了。
冉秋叶收拾碗筷。何雨柱拿着扫帚清扫刚才贴对联、剪窗花留下的碎屑。
后院方向传来刘海中严肃清嗓子的声音，似乎又在做“家庭国庆教育”。
而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刺耳、带着噪音的电流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歌声。
从后院深处许家方向猛地钻进耳朵！
是许大茂调试厂里借回来的老式电影放映机扩音喇叭发出的怪响！
声音磕磕绊绊，像是在哭泣。
何雨柱眉头微皱，望向那边。
冉秋叶端着碗也停下来，若有所思。
何雨柱放下扫帚：“这小子，想弄个国庆放映活动？心没死透？”
冉秋叶摇摇头：“放映是技术活。他现在大概只想找个大声响，盖过心里的窟窿吧。”
何雨柱沉默片刻，弯腰继续把最后一点碎纸屑扫净。
傍晚。
何雨柱骑着那辆破车去厂里点个晚班巡视。
他特意绕到后院。许家的窗户帘子低垂着。
那台惹祸的老式扩音器蹲在门口墙角，喇叭口对着墙根。
像只垂头丧气的落水狗。旁边丢着一截被绞断的电线。
收音机里国庆晚会的歌声正悠扬响起。
何雨柱推着车路过，放轻脚步。
聋老太太坐在自家门口小竹椅上，沐浴着薄暮最后的暖光，怀里抱着个小巧的老式矿石收音机。
虽然信号不稳，咝咝啦啦响，但她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平和的笑意。
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膝盖，似乎在那杂音里也能分辨出《歌唱祖国》的旋律。
听见何雨柱的车轮声，她眯缝的老眼睁开一条缝。
慢悠悠地哼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古老曲调，最后含糊地说了句：
“人堆儿里站久了，才晓得锅灶边的安稳香啊。”
何雨柱脚步顿了一下。
老太太的话如同古井里投入的小石子，只泛起一点涟漪便沉了下去。
他抬头望望天色。
暮色西合，西合院的家家户户亮起了晕黄的灯火。
后院许家窗棂透出的光格外微弱。
何雨柱推着车，穿过挂着国旗的月亮门。
回到灯火通明、饺子香气还未散尽的中院自家门口。
西屋窗户上，新剪的红纸和平鸽在暮色中展翅欲飞。
国庆夜的北京城，万家灯火通明。大喇叭里悠扬的歌声传得很远很远。
何雨柱扶着车把，看着自家透出暖光的窗棂，里面隐约映出妻子伏案的身影。
他心头那块名为“家”的地方，被这灯火和那顿简单的饺子塞得满满当当，沉甸甸的安稳。
国诞之日，小家亦安。
这便是他这二十岁的厨子，所能守护的，最大的太平。
(第八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