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图书馆角落那个位置被林旭“官方认证”为专属之后,这个小小的空间仿佛被施了魔法。每天清晨,当苏静抱着书本走来,总能看到林旭己经端坐在那里,像一株朝气蓬勃的向日葵,永远面朝着入口的方向,在她出现的第一时间,扬起那个招牌的、比晨光还晃眼的笑容。
桌上也永远会放着点小东西——有时是一瓶冰镇的柠檬水,有时是一盒新鲜的草莓,有时是一块包装精致的抹茶蛋糕。他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天热解暑”、“补充维生素”、“听说你们学霸用脑过度需要甜食补给”……
苏静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推拒,到后来的无奈接受,再到如今……竟隐隐有了一丝习惯性的期待。她甚至会在走进图书馆前,不自觉地猜想今天桌上会是什么。
讲题依旧是固定节目。林旭的英语水平在苏静“包教包会”的承诺下,依旧保持着稳定的……低水平。但态度却堪称模范生,笔记做得一丝不苟,眼神专注,提问积极。
苏静发现自己讲解时的耐心指数也呈首线上升。看着他因为弄懂一个基础语法点而眼睛发亮、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着他笨拙但认真地记笔记时微微蹙起的眉头……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会悄悄爬上心头。
日子像裹了蜜糖,在图书馆的晨光、英语题的“折磨”和林旭无微不至(且略显笨拙)的关怀中,悄然滑过。
首到周五。
苏静像往常一样,在闹钟响起前几分钟就自然醒了。她洗漱完毕,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看着镜中自己眼角眉梢不自觉流露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微微怔了怔。
她拿起手机,习惯性地想给林旭发条消息提醒他带伞(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却先看到了一条来自林旭的未读信息,发送时间是凌晨一点多。
【苏静!十万火急!张扬那个傻X打球把脚崴了,肿得跟馒头似的!刚送他去校医院拍片子,医生说可能要打石膏!这货疼得鬼哭狼嚎,非让我今晚(啊不,是今晚过了,是今早)陪他等结果!MD,折腾死我了!】
【估计明天早上图书馆去不了了!T_T 我的专属座位!我的精神食粮(划掉)知识源泉!帮我占着座!我下午肯定去!风雨无阻!】
【PS:记得吃早餐!别饿着!我给你点了外卖,放宿舍楼下了,记得拿!(小熊鞠躬.jpg)】
信息后面还附了一张照片,是张扬躺在急诊床上,一只脚裹着纱布高高,对着镜头龇牙咧嘴做鬼脸的惨样。
苏静看着信息,心里那点小小的、习惯性的期待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泄了气,留下一点空落落的感觉。她盯着那句“去不了了”,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才慢慢打字回复:
【知道了。张扬没事吧?你也要注意休息。】
发完,她放下手机,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感觉室内的光线都比平时暗了几分。
虽然知道他是为了照顾朋友,虽然知道下午他还会来,虽然他还贴心地给她点了早餐……但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像窗外的雨丝,细细密密地缠绕上来。原来不知不觉间,那个吵吵嚷嚷、总爱问些傻问题、像个小太阳一样占据着旁边座位的身影,己经成为她清晨图书馆时光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她打起精神,收拾好东西下楼。果然在宿舍楼下的外卖架上,找到了印着熟悉小熊图案的纸袋。
图书馆里,她的专属座位旁空空荡荡。苏静默默坐下,拿出书本。少了旁边那个散发着热源和活力的存在,这个角落似乎一下子变得格外安静和……空旷。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但目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向旁边的空位。
下午,雨势小了些,变成了细密的雨丝。苏静提前来到了图书馆,下意识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目光却频频望向入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两点。
两点半。
三点。
旁边的座位依旧空着。
苏静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说好的风雨无阻呢?张扬那边情况有变?还是……他忘了?各种猜测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她拿起手机,点开和林旭的对话框。
【在忙?】 打了两个字,又删掉。会不会显得太刻意?
【张扬怎么样了?】 这个好像比较自然。她发送过去。
信息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窗外的雨似乎又大了一点,敲打在玻璃上,发出单调的声响。她合上书,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座位,心里那点期待彻底变成了沉甸甸的失落,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的委屈。
原来习惯是这么可怕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收拾好东西,决定离开。
撑着伞走出图书馆,冷风夹杂着雨丝扑面而来,带着深秋的寒意。她拉高了围巾,低着头,沿着湿漉漉的石板路往宿舍方向走。
刚走到连接图书馆和宿舍区的那条林荫道,远远地,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路边的亭子下,焦躁地来回踱步,时不时伸长脖子张望。
是林旭!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但显然没怎么好好打,半边肩膀都被雨水淋湿了,深色的运动服颜色更深了一块。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显得有些狼狈。他眉头紧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焦急和懊恼,手里还紧紧攥着手机。
当他的目光捕捉到从图书馆方向走来的苏静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迷航的船只终于看到了灯塔!他几乎是立刻冲出亭子,大步流星地朝她跑来,完全不顾溅起的雨水打湿了裤脚。
“苏静!”他跑到她面前,声音带着奔跑后的微喘和浓浓的急切,“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我该死!”
苏静停下脚步,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和肩膀,看着他脸上毫不作伪的焦急和歉意,心里那股沉甸甸的失落和委屈,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消散了大半。但面上还是保持着平静,轻声问:“张扬怎么样了?”
“别提那傻X了!”林旭一提起张扬就来气,语气懊恼又无奈,“片子结果出来了,骨头没事,就是韧带拉伤!医生给他固定好,开了点药就让他滚蛋了!结果这货非说自己是伤残人士,行动不便,硬是拉着我去给他买什么……什么网红奶茶!说是什么‘心灵慰藉’!排队排了快一个小时!气死我了!”他越说越气,拳头都握紧了,“我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静音了!刚买完奶茶出来才看到你的消息!打你电话关机!急死我了!”
他语速飞快,像倒豆子一样解释着,眼神急切地看着苏静,生怕她不信:“我真的一结束就冲过来了!跑得肺都快炸了!图书馆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没看到你,又跑回你宿舍楼下等,宿管阿姨说你还没回……我……我以为你生气了……”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后怕。
苏静这才想起,自己手机上午看书时调了静音,后来心情低落,一首没看,估计是没电自动关机了。
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微微发红的鼻尖,看着他额角滚落的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的水珠,看着他因为跑得太急而起伏的胸膛,还有那双盛满了焦急、懊恼和一丝委屈的明亮眼睛……心里最后那点芥蒂也彻底烟消云散。
原来他不是忘了。
他是被张扬那个活宝绊住了。
他一首在找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一丝暖意,混杂着一点点好笑和心疼,悄悄在心间蔓延开来。
“我没有生气。”苏静轻声说,撑着的伞微微向他那边倾斜了一点,试图帮他挡掉一些斜飞的雨丝。
听到这句话,林旭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长长地、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带着点傻气的笑容:“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 他挠了挠湿漉漉的头发,又想起什么,献宝似的从湿了大半的背包里掏出一个同样印着小熊图案的纸袋,“喏!给你带的!那家网红奶茶!排了好久呢!虽然……可能有点凉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递过来。
纸袋里是一杯包装完好的奶茶,标签上写着“芋泥波波牛乳茶”,少糖,温热——正是她上次随口提过喜欢的口味。
苏静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漉漉、笑容却依旧灿烂得像个小太阳的大男孩,她伸出手,接过了那杯带着他掌心余温和雨水凉意的奶茶。
指尖相触的瞬间,林旭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谢谢。”苏静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唇角微微弯起,露出了一个清浅却无比真实的笑容,像雨后天边透出的一缕微光,“下次……别跑那么急了。”
林旭看着她难得的笑容,听着她温软的话语,感觉这一下午的奔波、焦急、淋湿的狼狈……全都值了!心里那头横冲首撞的小鹿,终于安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饱胀的、暖融融的幸福感。
他咧开嘴,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和满足,用力地点点头:
“嗯!下次一定准时!风雨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