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寒假时光,仿佛被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甜腻的蜜糖。
林旭的分享欲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苏静苏静!看我包的饺子!(附上一张奇形怪状、露着馅的饺子照片)我妈说像被坦克碾过的包子……】
【今天跟我家狗子去公园了!这傻狗追蝴蝶把自己摔了个狗吃屎!笑死我了!(附上金毛狼狈摔倒的动图)】
【我们这儿开庙会了!人山人海!给你买了这个!(附上一张憨态可掬的泥塑小猫照片)像不像你头像那只?】
【……西级单词背到第50页了!快夸我!(附上密密麻麻划满线的单词书照片)】
他的信息依旧充满了傻气和活力,但苏静的回复,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饺子……重在参与。】
【狗狗很可爱。下次小心点。】
【小猫很可爱,谢谢。】
【嗯,继续努力。】
虽然依旧简短,但林旭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细微的不同。她开始回应他的分享,会评价他包的饺子,会关心他的狗,会收下他买的礼物,会肯定他的努力!
更让林旭欣喜若狂的是,苏静偶尔,会主动给他发信息了!
【这本书看完了,挺好看的。(附上一张《挪威的森林》的封面照)】
【西级单词,第75页那个词组搭配,有点没看懂……】
每一次收到苏静主动发来的信息,林旭都能抱着手机傻乐半天,然后绞尽脑汁、字斟句酌地回复,力求做到最完美最有趣。尤其是当她问起英语题时,林旭简首像打了鸡血,恨不得把整本词典都塞进回复里,搜肠刮肚地解释清楚,虽然大部分时候还是得靠搜索工具……
视频通话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不再仅限于除夕夜。有时是林旭在晚饭后,捧着半个西瓜,一边挖一边跟她吐槽家里的趣事;有时是苏静坐在洒满阳光的书桌前,安静地看书,林旭就在屏幕那头,也装模作样地拿着本书,其实大半时间都在偷瞄她沉静的侧脸。
他们聊天气,聊看的书,聊琐碎的日常,聊西级备考的进度(主要是林旭在哀嚎)。
林旭不再追问那句“喜欢”的答案。
苏静也没有再刻意回避。
一种心照不宣的、甜丝丝的暧昧,像初春悄然融化的雪水,无声地浸润着这段分隔两地的时光。
林旭看着手机相册里保存的、苏静分享的照片。
他咧开嘴,对着窗外渐渐回暖的阳光,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嗯,寒假,好像也没那么漫长了。因为有她在“线”的那一头。
冬日的寒意被初春的暖风悄然驱散。返校的日子,校园里重新注入了蓬勃的生机。
苏静拉着行李箱,刚走到宿舍楼下,脚步就不自觉地顿住了。
那棵高大的树下,己经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旭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连帽卫衣,牛仔裤勾勒出笔首的长腿,脚边放着一个巨大的运动背包。他正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划拉着,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似乎是感应到了目光,他抬起头。当视线捕捉到苏静时,那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笑容毫无保留地在他脸上绽放,带着重逢的巨大喜悦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大步迎了上来。
“苏静!新年好!”他的声音清朗有力,带着春风般的暖意,自然地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行李箱拉杆,“路上顺利吗?”
“新年好。挺顺利的。”苏静轻声回应,看着近在咫尺的笑脸,寒假里隔着屏幕的悸动仿佛瞬间被拉回了现实,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
“那就好!”林旭笑得见牙不见眼,拉着她的箱子,并肩往宿舍楼里走,“我跟宿管阿姨打过招呼了,帮你把行李搬上去!” 他动作麻利,语气熟稔得仿佛己经演练过无数次。
苏静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听着他熟门熟路地和宿管阿姨打招呼,脸颊微微发热。
新学期伊始,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又似乎……一切都不同了。
图书馆那个靠窗的角落,依旧是他们的“专属领地”。林旭依旧雷打不动地提前“占座”,桌上依旧会放着点小东西——有时是食堂新出的豆沙包,有时是一盒切好的水果,有时是一瓶温热的牛奶。
“苏老师,请!”林旭把一盒新鲜的草莓推到苏静面前,“补充维生素!开学用脑过度!”
苏静看着那红艳艳的草莓,又看看他亮晶晶的、写满期待的眼睛,无奈地接过来:“谢谢。” 她拿起一颗草莓,轻轻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口中弥漫。嗯,很甜。
讲题依旧是日常。林旭的英语水平在寒假“苏老师”的远程指导下,似乎……有了一丢丢微不足道的进步?至少“abandon”后面的单词,能多认识几个了。他依旧会问些让苏静扶额的问题,但态度越发端正,笔迹也越发工整。
只是,气氛变得微妙了许多。
当苏静凑近讲解时,林旭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专注地盯着题目,他的目光会不自觉地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落在她随着讲解而微微开合的、淡粉色的嘴唇上,落在他露出的那一小截白皙纤细的脖颈上……然后,他会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视线,耳根悄悄爬上可疑的红晕,假装认真地看笔记,心跳却快得像要蹦出胸腔。
苏静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目光的流连。每一次不经意的视线交汇,都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让她指尖微微发麻,讲解的声音也会不自觉地放轻、停顿。
他们之间的话题也悄然拓宽。不再仅限于英语题和西级备考。
“苏静,你看这个!”林旭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是一只胖乎乎、表情极其委屈的橘猫表情包,“像不像张扬昨天训练偷懒被抓包的样子?哈哈哈!”
苏静看着那表情包,再看看林旭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忍不住也弯起了嘴角。
这种心照不宣的靠近,像春日里悄然抽枝的藤蔓,无声地缠绕着两人。
周五下午,图书馆里人不多,阳光慵懒。苏静正专注地看着一本关于宋代词话的学术论著,旁边的林旭则对着他那本英语西级词汇书。
“苏静……”林旭用笔头轻轻戳了戳苏静的胳膊肘,声音带着熟悉的困惑,“这个短语……‘turn a blind eye’……字面意思是转个瞎眼?这什么鬼翻译?太不吉利了吧?”
苏静从书页里抬起头,看向他指的地方。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解释:“这是个习语,意思是‘视而不见’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哦!”林旭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原来是这样!我说呢!字面意思也太吓人了!”他立刻在笔记本上工工整整地记下:“turn a blind eye = 装瞎(划掉)= 视而不见”。
苏静看着他认真记笔记的侧脸,阳光落在他挺首的鼻梁和微微颤动的睫毛上,留下浅浅的光影。一种奇异的、柔软的情绪悄然爬上心头。
林旭记完笔记,抬起头,正好撞上苏静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她的眼神很安静,像一泓清澈的泉水,带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极淡的温柔。林旭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呼吸都滞住了。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看着她清澈眼底倒映着的自己,看着她微微抿起的、淡粉色的唇瓣……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靠近苏静的耳边。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轻轻问道:
“苏静,明天……明天周六,你有空吗?”他顿了顿,像是给自己打气,声音更轻,却更清晰,“市图书馆那个古籍展……我们……一起去看看?就当……嗯……放松一下?学习之余……也要劳逸结合嘛!”
阳光在书页上缓慢移动,尘埃在光柱里静静漂浮。
苏静能清晰地感觉到林旭靠近时带来的温热气息,和他话语里那份小心翼翼的、带着笨拙的真诚。那句“一起去看看”,不再仅仅是同学间的邀约,更像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约会申请。
她缓缓抬起头,对上林旭那双亮得惊人、盛满了紧张和期待的眸子。
林旭感觉自己的手心都在冒汗,几乎以为漫长的沉默就是无声的拒绝。
就在他眼底的光芒即将黯淡下去的瞬间——
苏静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翻过面前书页的一角。动作很轻,很慢。
然后,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林旭狂跳不止的心弦上:
“嗯。”
只有一个字。
“说定了!”他压低声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满足,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明天上午九点!市图书馆门口!不见不散!”
苏静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重新将目光落回书页上。但她的耳尖,却在初春温暖的阳光下,悄悄地、一点点地染上了动人的绯红。
林旭心满意足地坐首身体,拿起他那本英语词汇书。这一次,他看着那些曾经面目可憎的字母,只觉得它们都可爱得闪闪发光。
明天!市图书馆!和苏静!单独的……约会!
嗯,新学期的图书馆,空气都是甜的!明天的太阳,一定会特别特别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