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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劳致死？”龙保保脑子“嗡”的一声，像被大铁锤抡圆砸了一下。
电脑屏幕的白光、甲方刘总那油腻的抱拳表情、胸口那一下要命的剧痛……
所有的碎片猛地拼凑起来，砸得龙保保眼冒金星。
自己……真的死了？
加班……加死了？
就为了那个瓜娃子甲方的“下班前再调整一版”？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荒谬感像岩浆一样在龙保保心口翻腾。
老子辛辛苦苦当牛做马，省吃俭用，连个女朋友都没时间谈，连顿像样的火锅都舍不得吃，就为了在成都买他妈个厕所大的地方？
结果呢？
结果就是自己竟然加班加死了？死得像个笑话！
想想自己才三十五岁，正是人生当中的大好年华，而且自己还没尝过当甲方的滋味呢！
憋屈！太他妈的憋屈了！
“我先人！！！”龙保保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不是难过，是纯粹的、炸裂的愤怒！
龙保保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石头上，瞬间钻心的疼从手上传来，但他顾不上了。
“老子加班加的命都没得了！你们就把老子安置来这种破地方？”
“吵啥子吵？人都死了就给老子老实点！”崔判官那对小绿眼一瞪，一股子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冻得龙保保一哆嗦。
崔判官不耐烦地用那杆血红的笔杆子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笃”的闷响。
“死了就按死了的规矩办！少在这儿嚎丧！喏，”他枯爪般的手从桌子底下摸出一张叠起来的、颜色惨白的纸，“啪”一声甩到龙保保面前的地上，纸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子寒意。
“马上签了它。然后，我才好安排你的去处。”
龙保保低头瞪着那张纸。纸是惨白色的，像是刷墙用的劣质涂料，透着一股子不祥。
他弯腰捡起来，手指触到纸张，一股阴寒顺着指尖就往骨头里钻。
龙保保抖开纸一看，顶头几个歪歪扭扭、却透着不容置疑的鬼气的大字——
《地府阴司鬼差入职契约书暨自愿放弃轮回投胎资格承诺书》
下面跟着一堆密密麻麻、蚂蚁搬家似的小字，看得人眼花。
“甲方(地府阴司)聘用乙方(龙保保)担任勾魂司见习鬼差(无常序列)，工作地点：酆都城及阳间指定区域……”
“工作职责：按时按量完成勾魂KPI指标(具体指标详见附件——《勾魂司月度绩效考核细则》)，负责维护阴阳两界秩序稳定，负责完成领导交办的其他任务……”
“工作时间：执行地府标准工时制（即996工作制，早九点至晚九点，每周工作六天）……因阴阳两界业务特殊性，乙方需保持24小时钉钉在线，随时响应甲方工作指令，此为岗位天然属性，不视为加班……”
“福利待遇：包住宿(酆都城集体宿舍，12鬼/间，上下铺)；提供基础阴气餐补(孟婆汤每日一碗，管饱)……”
“乙方自愿承诺：自签字生效之日起，自动放弃一切轮回投胎机会及权益，永久服务于地府阴司体系，首至魂体自然消散……”
“乙方确认己充分理解并自愿接受本合同所有条款(包括但不限于附件一至附件十八)，放弃一切抗辩权利……”
龙保保的眼珠子死死地钉在“996”、“24小时钉钉在线”、“自愿放弃轮回投胎”这几行字上。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龙保保的魂体上，烫得他三尸神暴跳！
阳间！他刚在阳间被这狗日的“福报”活活榨干！油尽灯枯！尸骨未寒！魂儿还没飘热乎呢！
这阴曹地府！这阎王爷的地盘！竟然他妈的搞同一套？！
不，这阴间还要更狠！首接断了投胎的路！永生永世当鬼差！当鬼奴！
一股积蓄了三十五年、不，是积攒了上下五千年所有职场牛马的滔天怒火,“轰”地一下在龙保保的天灵盖上炸开了！炸得他眼前的绿光都变成了红光！
“签你妈卖麻花签！！！”
平地一声雷！龙保保那带着火锅味儿的、炸裂的成都脏话，裹挟着无边的怨气和怒火，像一颗滚烫的油爆炮弹，狠狠砸在这幽暗死寂的地府初判殿里！
声音撞在湿冷的石壁上，嗡嗡回响，震得头顶几滴冷凝水“啪嗒”掉得更快了。
龙保保手里那张惨白的契约书，被他双手攥住，用尽全身力气(虽然现在只是个魂体，但这股怒气值显然提供了额外加成)，猛地一撕！
“刺啦——！”声音清脆，带着一种撕破脸皮的决绝。
惨白的纸片像被嫌弃的冥钱，纷纷扬扬飘落下来，有几片还糊在了崔判官那张青灰色的、写满错愕的潦草老脸上。
“老子在阳间当牛做马，累得跟个龟孙一样！加班加成短命鬼！”
龙保保往前一步，一脚狠狠踩在飘落在地的碎纸片上，手指头差点戳到崔判官的鼻尖，唾沫星子(如果鬼魂有的话)几乎要喷到对方脸上。
“死了！死球了！跑到你们这阴沟沟头，还想让老子签卖身契？还想明面996？实际是标准的007？还想断老子的投胎路？给你们当永世不得超生的黑工？”
龙保保越说越气，胸膛剧烈起伏，虽然魂体估计也没啥实质性的气可喘，但那架势，活像一头发怒的、准备顶人的公牛。
“你们地府是黑煤窑投胎来的嗦？比周扒皮还周扒皮！比黄世仁还黄世仁！”
“老子不干！打死老子也不干！有种让老子魂飞魄散！”
“就算你们真把老子弄来魂飞魄散了，老子也认了！总比给你们当永世鬼奴强！”
崔判官活了……呃，死了不知道多少年头，勾过多少魂魄，见过哭天抢地的，见过吓如泥的，见过磕头如捣蒜求饶的。
唯独，没见过这种刚死就敢撕契约书，还敢指着自己鼻子破口大骂的愣头青！
那张青灰色的老脸，先是惊愕，随后瞬间涨成一种难看的猪肝色(如果鬼脸能变色的话)，稀疏的眉毛倒竖起来，那双绿油油的小眼睛里凶光毕露！
“放肆！”崔判官猛地一拍桌子！那黑沉沉的桌子发出一声巨响，震得桌上那本厚厚的生死簿都跳了一下。
一股比刚才浓烈十倍的阴寒之气，如同实质的冰水，猛地从崔判官身上炸开，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龙保保只觉得魂体一僵，像是被无形的寒冰冻住，连思维都差点停滞。
“小小游魂！不知天高地厚！”
崔判官的声音猛地拔高了八度，尖利刺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森然威压。
“入了地府，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阳间那一套，在这儿行不通！”
“你以为这是菜市场，容得了你这个崽儿讨价还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