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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候带来的消息，如同在刚刚燃起一丝生机的永安堡上空，骤然泼下一盆冰水。多尔衮调集重兵，尤其是汉军旗的重炮营，以及打造更大型攻城器械的动向，无不昭示着下一次的进攻，将是雷霆万钧、志在必得的毁灭风暴！田间地头那点微弱的希望之光，瞬间被巨大的战争阴影所吞噬。
朱由检脸色铁青，眼中却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他迅速从田垄间抽身，泥土未及清洗，便带着一身硝烟与泥土混杂的气息，与祖大寿、秀莲等人紧急商议对策。
“坚壁清野！加固城防！囤积一切可用物资！”这是最首接的反应。堡内军民再次被动员起来，在王老匠的咆哮声中，匠役营的炉火昼夜不息，疯狂地修复着破损的城墙，加固着西城那段恐怖的裂痕，甚至尝试按图纸打造简易的棱堡突出部。民夫们挖掘壕沟，设置鹿砦。秀莲则像一只高速旋转的陀螺，将本就捉襟见肘的存粮、药材、箭杆、布匹，乃至一切能收集到的物资，分门别类，登记造册，精确到每一粒米、每一根布条。空气再次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
然而，仅仅被动防御，无异于坐以待毙。多尔衮显然吸取了前两次强攻受挫的教训，改变了策略。
坏消息接踵而至。
“报——！将军！西面山道运粮队遭袭！护卫队十人全部战死！三车粮食被劫掠一空，余粮尽焚！”
“报——！南门外出城砍柴的民夫小队遇伏！死伤七人！仅三人逃回！”
“报——！北坡采药队失联！只寻回一名重伤员，言道遭遇清军精骑，来去如风…”
短短数日，堡外几条维系着脆弱补给线的通道，接连遭受精准而凶狠的打击！袭击者行动迅捷如电，一击即退，绝不停留。手段残忍，不留活口，且目标明确——粮食、燃料、药材，一切能削弱堡内抵抗意志和生存能力的物资！
“是巴牙喇！多尔衮的白甲精兵！”祖大寿看着斥候描绘的袭击者特征——一人双马，人马俱披轻甲（非重甲便于机动），弓马娴熟，刀法狠辣，眼神冰冷如狼——立刻做出了判断。他脸色凝重：“此乃清虏惯用之疲敌、困敌之术！专挑我堡外零星活动的小队下手，断我粮道，绝我生路！长此以往，不需强攻，我堡自溃！”
朱由检站在粗糙的城防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堡外几条蜿蜒的山道、林区上。巴牙喇…这支清军中最精锐的机动力量，如同盘旋在头顶的秃鹫，随时准备俯冲下来撕咬猎物最薄弱的环节。堡内存粮本就不多，药材更是稀缺，若再被彻底封锁，后果不堪设想！
被动挨打，只有死路一条！必须反击！
“不能任由他们嚣张下去！”朱由检一拳砸在地图上，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寒光，“必须打掉他们的气焰！至少，要让他们知道，永安堡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将军所言极是！”吴小旗年轻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战意响起。他刚刚因伏击斥候立功受赏，正是士气高昂、渴望证明自己和“鸳鸯阵”价值的时候，“末将愿率小队出击！定要那些狗鞑子好看！”
祖大寿捋着短须，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地图：“主动出击，风险极大。巴牙喇非寻常斥候可比，凶悍狡诈。然，若不出击，确是坐以待毙。”他看向朱由检，“将军若决意反击，某家以为，吴小旗的新编鸳鸯阵，配合王老匠那边捣鼓出的新玩意儿…或可一试！”
“新玩意儿？”朱由检看向祖大寿。
祖大寿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弧度：“王老匠那倔老头，被将军的新火器图纸勾了魂，日夜不休，还真让他弄出了点东西。几支按图改造的‘永安铳’（燧发枪），还有试制成功的颗粒火药。虽数量不多，但威力…尚可。”
朱由检眼睛一亮！这简首是雪中送炭！他立刻看向吴小旗：“吴小旗！本将予你精兵三十人！由你精选，按鸳鸯阵编组！王老匠处新制的五支‘永安铳’及足量颗粒火药，全部配发给你！你的任务：”
他手指点向地图上一处隘口：“此地，名为‘鹰嘴岩’，是清军巴牙喇频繁活动区域，也是他们袭击我西面粮道的必经之路！地形险要，两侧山崖陡峭，中间道路狭窄！本将要你在此设伏！不求全歼，但求重创其一部！打出我永安堡的威风！让多尔衮知道，他的爪子伸进来，是要被剁掉的！”
“末将领命！”吴小旗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鸳鸯阵！新火铳！将军的信任！这一切都让他热血沸腾！
“切记！”朱由检扶起他，语气凝重，“巴牙喇凶悍，不可力敌！伏击务必出其不意，一击即退！依托地形，发挥鸳鸯阵长短配合与新火铳之利！若事不可为，立刻撤退，保全性命为上！你和你麾下将士的性命，比几个鞑子脑袋值钱！”
“是！末将明白！”吴小旗重重点头。
当夜，月黑风高。堡门悄然开启一条缝隙。吴小旗率领着三十名精心挑选的士兵，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潜出堡垒，消失在茫茫荒野之中。这三十人，以他原小队的年轻骨干为核心，又补充了几名沉稳机敏的老兵。五人配备了用油布仔细包裹的“永安铳”和装着定装颗粒火药的小竹筒，其余人则手持长枪、镗钯、刀盾，腰间挂着强弓劲弩。
他们昼伏夜行，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斥候出身的敏锐，避开了清军的巡逻队，于次日黄昏前，悄然抵达了鹰嘴岩。
鹰嘴岩果然地势险要。两侧是怪石嶙峋、植被稀疏的陡峭山崖，中间一条仅容两骑并行的狭窄土路蜿蜒而过。吴小旗仔细勘察地形，迅速布置：刀盾手和长枪手埋伏在道路两侧陡坡的巨石和灌木之后，形成夹击之势；五名火铳手则被他安排在隘口最狭窄处上方的一处天然石台上，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射界极佳；他自己则带着几名弓弩手和镗钯手，隐藏在隘口后方，作为预备队和最后的阻截力量。
伏兵就位，如同蛰伏的毒蛇，静静地等待着猎物。
时间在紧张而压抑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山风吹过岩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汗水浸湿了士兵们的后背，握着武器的手心一片滑腻。
终于！在第三天午后，远处传来了沉闷而密集的马蹄声！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肆无忌惮的嚣张！
来了！
透过石缝，吴小旗看到了那支疾驰而来的清军骑兵。约莫西五十骑，清一色的镶白旗号！人马矫健，披着轻便的棉甲或皮甲，鞍袋旁挂着强弓和沉重的顺刀（马刀）。为首一名头戴尖顶盔、盔缨染成白色的巴牙喇壮达（小头目），眼神凶戾地扫视着前方的隘口，似乎并未察觉到潜伏的杀机。他们显然刚完成一次劫掠，马鞍旁还挂着几只血淋淋的、被剥了皮的野羊和抢来的包裹，队伍中弥漫着轻松和残忍的气息。
“准备…”吴小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用极低的声音通过手势传递命令。石台上的五名火铳手，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打开火门，将装着颗粒火药的定装纸筒咬开，将火药倒入枪管，再用通条将铅弹压实。动作虽有些生涩，但得益于王老匠的严格要求和这几日的突击训练，还算流畅。
清军骑兵毫无戒备地冲入了鹰嘴岩隘口！马蹄踏在碎石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放！”当最后一骑也进入狭窄的死亡通道时，吴小旗猛地发出一声暴喝！
“砰！砰！砰！砰！砰！”
五声沉闷却远比火绳枪清脆响亮的爆鸣，几乎在同一瞬间从上方石台炸响！五道刺目的火光伴随着浓烈的白烟喷涌而出！
居高临下的射击，加上颗粒火药带来的更高膛压和初速，使得铅弹的威力远超预期！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巴牙喇骑兵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血花在他们身上骤然爆开！战马凄厉的嘶鸣与骑兵的惨叫瞬间撕裂了山谷的寂静！人仰马翻！
“敌袭！”
“有埋伏！”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清军瞬间大乱！后面的骑兵惊恐地勒住战马，试图转向或后退！
“杀鞑子！”两侧陡坡上，埋伏的刀盾手和长枪手如同猛虎下山，怒吼着冲杀下来！滚木礌石被奋力推下，砸向拥挤在狭窄道路上的清军人马！
“结阵！”吴小旗带着预备队，挺着镗钯，死死堵住了隘口的出口！
战斗在狭窄的空间内瞬间爆发！清军骑兵的机动优势荡然无存！鸳鸯阵的威力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刀盾手在前，死死顶住清军战马的冲击和刀劈；长枪手在后，长矛如林，从盾牌缝隙中凶狠地攒刺马腹和落马的骑兵；镗钯手则负责钩扯马腿，打乱阵型！
居高临下的弓弩手和火铳手（装填速度慢，只来得及又放了一轮）则持续输出着致命的远程打击！
巴牙喇确实悍勇，困兽犹斗，挥舞着顺刀疯狂劈砍，试图突围。但在鸳鸯阵严密的配合和地利限制下，他们的个人勇武被极大削弱。不断有清兵惨叫着落马，被乱枪刺死或乱刀砍杀。
那名巴牙喇壮达双眼赤红，挥舞着沉重的狼牙棒，接连砸翻了两名明军士兵，试图冲向出口的吴小旗！
“保护吴头儿！”几名长枪手挺枪刺去，却被那壮达凶悍地格开！
就在此时！
“砰！”
又是一声清脆的铳响！石台上一名装填完毕的火铳手，冷静地瞄准，扣动了扳机！炽热的铅弹精准地钻入了那壮达毫无防护的脖颈！
壮达的动作猛地一僵，狼牙棒脱手掉落，他捂着喷涌鲜血的脖子，难以置信地瞪着上方，轰然栽落马下！
首领毙命，剩余的巴牙喇终于彻底崩溃！他们不再恋战，如同丧家之犬般，拼命调转马头，丢下死伤的同伴和劫掠来的物资，朝着来路亡命奔逃！
“不要追！”吴小旗厉声喝止了试图追击的手下。他深知穷寇莫追的道理，尤其是在野外，巴牙喇的骑射回头箭极为致命。
战斗结束得很快。狭窄的隘口内，一片狼藉。清军留下了二十多具尸体（包括那名壮达）和七八匹无主的战马。明军这边，阵亡三人，重伤五人，轻伤数人。代价不小，但战果辉煌！
士兵们兴奋地打扫着战场，收集着清军精良的武器、盔甲、箭矢，还有那些被劫掠又被夺回的粮食和物资。看着缴获的镶白旗旗帜和巴牙喇特有的白色盔缨，看着那几支在关键时刻大发神威的“永安铳”，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胜利的喜悦！
“鸳鸯阵！新火铳！成了！”一个年轻士兵挥舞着缴获的清军顺刀，兴奋地大喊。
“吴头儿！咱们打赢巴牙喇了！”士兵们围拢过来，看向吴小旗的目光充满了崇拜。
吴小旗看着缴获的物资和死伤的袍泽，心中既有胜利的豪情，也有沉甸甸的责任。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沉声下令：“带上伤员和缴获！立刻撤退！此地不宜久留！”
当这支带着战利品和伤员的小队，在暮色中悄然返回永安堡时，堡门开启的瞬间，迎接他们的是守军难以置信的惊呼和随后爆发的震天欢呼！
“巴牙喇！是巴牙喇的盔甲！”
“还有他们的旗！镶白旗！”
“吴小旗他们…他们打赢了巴牙喇！”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飞遍全堡。当朱由检和祖大寿看着缴获的镶白旗旗帜、巴牙喇特有的装备，以及那二十多颗狰狞的头颅时，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振奋笑容！
“好！好一个吴小旗！好一个鸳鸯阵！好一个‘永安铳’！”朱由检重重拍着吴小旗的肩膀，“此战，扬我军威！壮我士气！传令！所有参战将士，按新军功条例，加倍厚赏！阵亡者，厚恤！伤者，优抚！”
“谢将军！”吴小旗和士兵们激动地单膝跪地。
系统的提示在朱由检脑中悦耳地响起：【成功伏击清军精锐！重创巴牙喇小队！缴获丰厚！获得积分奖励：200点！军心+5！民心值+3 -＞ 59！】 更重要的是，此战向所有人证明：新法可恃！新器可用！在绝境中挣扎的永安堡，终于凭借自己的努力和智慧，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主动砍下了强敌的一只利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