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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
两家人一起坐在黄玲家吃晚饭，宋莹见黄玲给庄图南用装面的大碗盛饭，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玲姐，图南现在饭量这么大了？”
庄图南听见后，脸上浮起一层薄红。
庄超英见状，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可不就是这话？”
他顿了一下，想起原主小时候天天半夜饿醒的往事：“图南这会正是长个子的关键时期，要是不能吃才愁人呢！”
黄玲正往图南碗里夹荷包蛋，听见这话笑着往宋莹那边偏了偏头：“可不是咋的？前儿给他盛小碗，转头就见他蹲灶房一个劲啃冷馒头。”
她用筷子敲了敲图南的大碗沿，“快吃你的，凉了就腥了。”
图南扒拉着面条，耳朵尖红得发亮，筷子尖的菠菜叶掉在桌上，被他慌忙夹起来塞进嘴里。
林武峰刚咬了口红薯干，见这光景忍不住笑：“我家栋哲也这样，早上揣俩窝头上学，放学回来还能扒拉两碗粥。”
他往图南碗里拨了半块拌菠菜，“多吃点素的，光长力气不长膘。”
黄玲给庄超英续了碗面汤，水汽氤氲了她的眉眼：“你还记得不？图南小时候喝奶粉，一勺能冲半碗水，医生说营养不良，吓得我天天往粥里卧鸡蛋。”
庄超英望着儿子挺首的脊梁——比去年窜高了小半头，肩膀也宽了些，想起前阵子黄玲给他改校服，裤腿接了三寸还短。
“昨儿给他量身高，如今比黄玲还高了半指头。”他夹了块豆腐放进图南碗里，“多吃点，以后长成一米八大帅哥。”
图南“噗嗤”笑出声，面条汤溅在鼻尖：“爸，咱们家你和三叔，阿公，外公，都没一米八的，我应该长不了那么高吧？”
庄超英望着儿子眼里的促狭，想起剧里图南后来挺拔的模样，笃定地往他碗里又添了勺菜：“你爸我是输在起跑线上了。”
他屈起手指敲了敲图南的脑门，“小时候一顿就俩窝头，哪像你现在，顿顿有蛋有面？再说了——”
他忽然压低声音，像说什么秘密，“我偷偷给你攒着钙片呢，藏在你枕头底下的饼干盒里。”
图南的眼睛倏地亮了，扒拉面条的手顿了顿，耳尖的红褪成了粉。
黄玲在旁抿着嘴笑，用筷子把他鼻尖的汤渍刮下来：“你爸就会哄你。上月给你买的麦乳精，他一口没沾，全给你们冲了。”
林武峰啃着红薯干插话：“这话说得在理。我妈常说，庄稼得追肥才长壮，孩子跟庄稼一个理。”
他往图南碗里塞了个煮鸡蛋，“多吃点，将来不光个子高，还得像庄老师那样有学问，教咱们栋哲算椭圆。”
图南把鸡蛋往碗底藏，嘴里含混着应：“我才不要教他，上次教他算鸡兔同笼，他非说兔子有三只脚。”
栋哲立刻急了，把手里的红薯干往桌上一拍：“那是你没说清楚！兔子本来就跑得快，少只脚也能跳！”
“林栋哲你耍赖！”庄筱婷正用筷子挑碗里的荷包蛋，闻言“啪”地放下筷子，小辫子甩得像拨浪鼓，“上次我哥教你数鸡，你还说公鸡会下蛋呢！”
栋哲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抓起桌上的红薯干就往筱婷碗里塞：“那是我故意逗你玩的！”
他偷瞄图南，见对方正低头憋笑，又梗着脖子补充，“再说了，椭圆不就像鸡蛋吗？我画的比图南哥的圆！”
筱婷立刻把林栋哲的草稿本往石桌上一摊：“你看你画的椭圆，扁得像被踩过的柿饼一样！”
她指着本子上标准的椭圆，“我哥画的才像模像样，长轴短轴都标着呢，我妈说比鸡蛋还标准！”
宋莹笑着把俩孩子的碗往中间推了推：“行了行了，再吵鸡蛋都凉了。”
她往一趟庄筱婷碗里夹了块菠菜，“筱婷，你跟你哥好好学，不光会画，还得会算，将来比你爸还会讲椭圆。”
图南被妹妹帮腔帮得不好意思，把碗里的鸡蛋偷偷往栋哲碗里塞了一半：“别吵了，这个给你。”
他冲筱婷使了个眼色，“快吃你的，等会儿汤凉了。”
筱婷哼了一声，夹起荷包蛋咬了一大口，蛋黄顺着嘴角流下来，被黄玲用手帕擦掉：“小馋猫，跟你哥小时候一个样。”
她看了眼俩孩子凑在一起扒拉面条的模样，忽然对宋莹说，“等新院子的太阳花开了，让他们比赛画花，看谁画得像。”
吃完晚饭，大家坐在院子里聊天，老吴也带着张阿妹过来凑趣。
一阵凉风习习，老吴裹紧了蓝布褂子：“这秋老虎一退，早晚凉得邪乎。”
“庄老师，你新搭的篱笆经住头场霜了？我那菜畦的菠菜，昨夜冻得打蔫了。”
庄超英正学着黄玲帮图南缝校服袖口，线绳在粗布上穿得飞快：“上礼拜我给篱笆加了一层塑料布，里头的萝卜缨子还绿着呢。”
他抬头看了眼墙头——晒着的萝卜干泛着油亮的红，是黄玲用新收的红辣椒拌的，“黄玲说，等霜降透了，就把萝卜刨出来，一半腌咸菜，一半窖着过冬。”
张阿妹把怀里的针线笸箩往黄玲跟前推了推，里头的棉线缠得整整齐齐：“前儿给小军做棉鞋，鞋底纳得太硬，玲姐你帮我瞅瞅？”
她指着鞋面上绣的石榴图案，“我本想绣朵太阳花，偏巧今年花开得晚，结的籽倒。”
她虽对继女吴珊珊不上心，但对继子吴小军还是有两分面子情的。
尤其是在黄玲和宋莹这些邻居面前，更是做足了功夫。
黄玲捏着鞋底试了试软硬，指尖划过细密的针脚：“你可以把针脚再松些，孩子穿着不硌脚。”
她忽然笑了，“说起来，筱婷和栋哲画的太阳花，倒比我绣的像椭圆，那天翻作业本，还见他俩在背面标了长宽呢。”
图南听见这话忽然说：“爸，我今早在新院子量了，蛇瓜藤上最后那个老瓜，长轴五十七厘米，短轴十三厘米，离心率快赶上操场跑道了。”
林武峰刚把最后一块红薯干塞进嘴里，闻言拍了下手：“嘿，这小子真学透了！赶明儿帮我算算油罐的容积，省得总估不准能加多少油。”
筱婷从屋里抱出件半旧的棉袄，往图南身上比了比：“哥，这件改改还能穿，妈说里头的棉絮得重新弹，不然不暖和。”
她忽然指着墙头的月亮，“你们看！月亮也是椭圆的！”
众人抬头望去，弦月像被谁掰了半块的玉盘，清辉洒在落满枯叶的院心。
老吴磕了磕烟袋锅：“还是你们念书人懂得多，我们瞅着就是个月亮，你们能看出长短轴来。”
黄玲往每个人手里塞了块烤红薯，热气烫得人首搓手：“这二叔家红薯是新院子收的，比外面买的甜。”
待老吴和张阿妹走后，宋莹往黄玲身边凑了凑，从布包里掏出几块碎花软布，压着嗓子说：“玲姐，你看这布软和不？”
她往院门口瞥了瞥，手指捻着布角：“张阿妹眼里就瞅着小敏，珊珊穿的还是去年的旧褂子，领口都磨破了。昨儿见她蹲在井台洗衣服，后颈那骨头尖子都硌得慌——这丫头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哪能连件贴身的都没有？”
黄玲捏着布摸了摸，是细棉布，贴身穿不扎人。
“我明儿就给她做，缝得松快点，能穿久些。”
她想起上次见吴珊珊，小姑娘总把胳膊往袖子里缩，原来衣裳短了。
宋莹叹了口气：“老吴也糊涂，亲闺女不管不顾，倒让后老婆拿捏得死死的。珊珊上次跟我说，夜里冻得睡不着，就抱着个破棉絮团。你说这叫啥事儿？”
她忽然想起什么，又从兜里摸出两毛钱：“这是我攒的，你给珊珊扯根松紧带，做胸衣用得着。别让张阿妹看见，省得又说三道西。”
黄玲把钱推回去，布往怀里揣：“钱我有，你放心。明儿我找个由头喊珊珊来摘菜，让她试尺寸，保准不露破绽。”
她望着宋莹眼里的那抹恳切，心里头有些酸酸的，“都是街坊，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受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