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指尖点了点桌案,看向他,
“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查出什么了?”
钱高低垂下脑袋,道:“老奴什么都查不出。”
宣帝眼眸里冷意更深了一些,嗤笑道:
“好一个聪颖的崔氏女!一点问题都查不出,那么背后隐藏着的问题可就大了。
朕竟不知这些年被蒙蔽了眼睛,不是太子的手笔,全都是太子妃的手笔。”
钱高不敢应答。
宣帝:“江南世族的野心,不止如此……”
或许是要印证他心头的猜想,天幕上的少女西筒话头一转,又继续开口。
【话又说回来,经过这一次政变的血腥洗牌,如今大胤朝堂上的权力呈现三足鼎立的状态。
第一个便是崔皇后集团,以皇后身份掌握中枢,但是宗室以及诸位藩王对其专权保持了警惕。
第二个是宣宗的第三子,齐王朱仰福手握‘兵马大元帅’头衔,和崔皇后一起共掌朝政。
第三个是蜀王朱仰辙,因诛杀周晨有功带着兵马驻扎洛阳。】
【三方互相掣肘,维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但是显然想要权倾朝野的崔南风不会满足的,于是她将矛头对准了齐王。】
【永平五年,夏。
崔南风亲信宦官闯入蜀王府,手持“皇帝密诏”高声宣读:
“兵马大元帅,齐王朱仰福谋逆,着蜀王辙即刻收捕,敢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蜀王接到密诏后仔细看了一遍,发现了好几个问题。
第一,用印错误,因为这一封诏书上盖的是“尚书台”印而非皇帝玉玺。
第二时间上的错误,落款的日期竟然是明日。也就是这是一封提前制造好的密诏,派人快马加鞭送至洛阳,竟然比预想的时间还早了一天。
第三则是未经过内阁的颁布。
要知道崔皇后可是有前科的啊,她的前一封‘清君侧’密诏让周晨以及周氏全族人头落地。
蜀王其实是发现了疑点,可他对于权力的渴望压过了政治的嗅觉,于是昏了头。
竟然清点了三千的精兵,包围了齐王朱仰福的府邸。】
【请看VRC~】
……
【大暑正午的长安城像口蒸腾的铜鼎,连青石板都冒着热气。
齐王府门前的铜狮张着嘴,舌头上凝着层盐霜,知了在烫人的槐树上聒噪,翅膀扇出的风都是滚烫的。】
【朱仰福一把扯开被汗浸透的玄色深衣,袒露的胸膛上横着三道狰狞伤疤,那是他这几年征战时留下的战痕。
他刚冲出门廊,三尺青锋在日头下泛着寒光。】
【“老七!你睁大狗眼看看!”
齐王朱仰福声如洪钟。
他单手高举丹书铁券,汗水顺着腱子肉蜿蜒而下,在铁券“见券如朕亲临”的篆文上冲出几道水痕,
“这可是父皇赐给我的丹书铁券?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围我齐王府!”
长矛阵最前排的伍长咽了口唾沫。
他手中丈八蛇矛枪杆发烫,矛尖距离齐王咽喉不过半尺。
这员百战余生的老兵突然发现谕旨不对劲,明黄绢帛上连玉玺印泥都没干透,在暑气里蒸腾出股新鲜朱砂味。
“王爷,这诏书……”
“闭嘴!”
蜀王朱仰辙从马背上探身,马鞭“啪”地抽在伍长铁盔上,迸出几点火星。
他盔甲缝里渗出的汗水和血水混成暗红,左手攥着的伪诏被揉成皱巴巴,
“齐王朱仰福谋逆,证据确凿!”】
【朱仰福突然暴起,青锋如毒蛇出洞,剑脊“当”地砸在蛇矛杆上。
伍长只觉双臂剧震,长矛脱手飞上半空,在日头下转着圈插进王府照壁,矛尾红缨烈烈如旗。
“好个确凿!”
朱仰福踏前一步,战靴踩住滚落的剑穗,迸出冷笑,
“上月楚王在荆州私铸五铢钱,是谁连夜送来八百里加急?是我朱仰福!”
他突然撕开衣襟,露出心口铜钱大小的箭疮,
“十二日前东宫走水,是谁冒死冲进火场救出太子?还是我朱仰福!”
朱仰辙脸色煞白,马刺狠夹马腹。
胯下战马吃痛前冲,玄色大氅扫过司马亮肩头,带起的风掀翻几个火盆。
火星溅在王府门前的艾草束上,腾起带着硫磺味的青烟。
“放箭!放箭!”
蜀王朱仰辙吼着拔出佩剑,剑锋在烈日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弓弦响处,三支狼牙箭擦着朱仰福耳畔飞过,钉进他身后的朱漆大门,箭羽犹自颤动不休。
朱仰福突然甩手掷出青锋,长剑“夺”地钉进朱仰辙马前半尺。
远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
朱仰福瞳孔骤缩,那是蜀王朱仰辙的玄甲铁骑。
他不可置信道:“……老七,你竟然真的想要置我于死地!”】
天幕上流光变幻,画面一转。
【残阳如血,申时的铜壶滴漏刚响过,三十八具刑具便在南门外摆开阵仗,荆条筐里一颗人头的发梢还在滴血。
齐王朱仰福充血的眼球几乎迸出眶外,脖颈断口处凝着紫黑血痂。
这个宣宗的第三子,曾是大胤征战沙场的常胜将军,至死仍保持着生前最后那个暴怒的神态。
下颌肌肉痉挛般抽搐,左手还死死攥着半截断矛,指节因用力过度泛出青白。
有乌鸦扑棱棱落在城垛上,尖喙刚要啄食他眼珠。】
【城根下渐渐聚起乌压压的人群。老妪颤巍巍举起陶罐,襁褓中的婴孩突然出啼哭,被母亲死死捂住嘴,穿粗麻短打的脚夫们交头接耳。
“诸位可看真清楚!”
蜀王朱仰辙突然策马穿过人群,玄色大氅卷起腥臭的热风。
他手中马鞭挑起那颗人头,断颈处垂落的血丝在空中拉出细长的丝,
“兵马大元帅,齐王朱仰福谋逆,罪不容诛!”
话音未落,人头“咚”地坠地,在尘土里滚出半圈,正巧面朝皇宫方向。】
【而在十里外的宫城内,崔皇后正对着铜镜描眉。
听见暗卫禀报城头惨状,她忽然将螺子黛按在镜中,划出三道墨痕:
“什么大胤皇室,这些朱家血脉不过都是一群蠢货……”
话音被突如其来的雷声打断。
她推开雕花木窗,望着天际翻滚的阴云轻笑:
“要变天了,可惜这二位再也瞧不见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