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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在及笄年岁小娘子跟前言那污秽之词。”
“我何曾那般过？”陆子义反驳。
“方才。”
“绝无。”陆子义再次反驳。
“滚去办事，盐城主爪牙己擒，报官查抄其巢，隐藏商行内的胡兵按偷渡罪全部关押，资财悉数兑为现钱。”
“使唤人没个消停，我的殿下。”
“走是不走？”
“走，这就走。”陆子义委屈瞪眼，狠狠跺脚而去。
江霖舟面无表情折返，不知是因支开了陆子义，抑或只是寻由头打发那人？
杨采采垂首：“谢殿下援手。”
“嗯？”他挑眉，看来后者才是本意。
杨采采识趣噤声，采月目送陆子义远去，又跑回江霖舟身边，小心解开他手上染血的布条。
“唉，伤口太深，恐要留疤。”采月忧心忡忡。
“事急从权。”江霖舟揉着眉心，倚坐案旁，上身瘦骨嶙峋，采月那忧色确在情理之中。
他整个人便如绷至极限的弓弦，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然杨采采知晓结局，他终将踏过这步步杀机问鼎九五。
“殿下可安好？”采月确认江霖舟无恙，又看向杨采采。
“尚可，采月莫忧。”杨采采报以浅笑。
跟着采月跑来的狸猫亦蹭到她脚边，一身白毛沾着草屑，这小兽如今颇通她意，喉间发出“咕噜”声响。
喜恶分明。
身为走兽，对她竟怀如此复杂情愫，倒也稀奇，是否也如看江霖舟那般，用同样莫测的眼神望着她？
“殿下。”她轻唤，正更衣的江霖舟抬首，晚霞金辉落在他微侧的发髻上。
他肤色冷白，此刻融入这片浓烈暖色，倒褪去几分阴郁，像个自野地归来的少年郎，若忽略那双过于沉静的眼。
“何事？”他声音依旧清冷。
杨采采从他被霞光柔化的轮廓中汲取勇气：“明日臣女想独自出宫一趟。”话音落，江霖舟斜飞的眉睫微不可察一动。
她忙补充：“想去探望齐王府的姑姑。”
“杨云薇？齐王侧室？”对着侄女首言其姑姑为妾，毫无避讳，非是轻贱只是陈述。
“是。”杨采采低声。
“可。”许可来得轻易。
杨采采惊愕抬眼看他神色。
以江霖舟之多疑，对普阳县公府此等敏感人物，此等反应着实反常，他竟不疑她假借探亲传递消息？
“当真？”她忍不住确认。
不知这反应又触了他哪片逆鳞，江霖舟脸色骤然一沉，不耐低吼起来。
杨采采的目光有些飘忽。
江霖舟的声音砸过来，冷硬。
“看什么？”
“没什么，吓着了。”她收回视线，声音没什么起伏：“觉得殿下信我了。”
“疯话？”江霖舟走近一步，阴影罩下来：“信谁？信你？”
“不然？殿下不用同心虫？”
“头晕，懒得用。”他否认得干脆利落，但杨采采嘴角扯了一下挤出一只眼。
“不，殿下就是信我。”
“狗叫。”
杨采采没在意这粗话，紧绷的肩反而松了点。江霖舟显然不想看她那副失魂落魄的鬼样子，连衣服都没换几步过来，指骨发狠地掐住她脸颊。
疼，钻心的疼。
“嘶！”
“说了别笑。”
“没…疼……”
“胆子肥了。”江霖舟声音没什么波澜，他瘦力气却大得邪门。
杨采采忍着没挣开，这点疼换来能甩开监视去见云薇姑姑值了。
齐王府那处原本雅致的别院，如今门户大开，齐王府的规制威仪混着刺目的奢靡扑面而来。
夏意渐浓，引活水造的曲池里挤满了新荷浮萍，迎合她那喜好张扬又极易腻烦的性子，杨采采是从父亲痛斥里听来的。
这院落变得面目全非，处处透着齐王的恩宠。
杨采采像上次一样小心叩响门环，沉重的府门开了，王府管事那张过分圆滑的脸出现在眼前，态度恭敬得反常。
“小娘子安好，”他躬身，用的是王府内命妇的礼数：“杨侧妃正候着您。”
警惕瞬间攫住杨采采，她和这姑姑基本没有往来，父亲更是深恶痛绝，王府的杨侧妃，无事召见？
“杨侧妃…云薇姑姑在等我？”
“是，杨采采小娘子，杨侧妃吩咐请您首接去紫云阁。”管事滴水不漏。
“有劳。”
杨采采懒得纠正，跟着引路的青衣小鬟穿过重重回廊，她被引向王府深处一座最显富丽的楼阁。
一踏入，满室浓烈的绿与金。绿色绡纱制成的帐幔从高高的屋顶垂落下来，房梁和柱子上画着用金粉描绘的缠枝牡丹，就连青砖都刻满花纹，杨采采被这泼天的富贵和艳俗晃得眼晕。
“怎么，嫌我这紫云阁入不了眼？”杨云薇的声音从重重披风后传来。
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嵌螺钿坐榻上，搭着条裹在轻容纱里的光裸小腿，杨采采绕过屏风走过去。
“过于艳丽了。”她实话实说。
“怪事，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这绿色。”杨云薇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指尖把玩着一柄累丝金凤团扇：“你阿娘给你置办新衣，你还专拣绿色的。”
“小女孩都那样。”杨采采没什么表情。
杨云薇咯咯笑起来，鬓边赤金点翠的步摇一阵乱颤。
杨采采这才看清她，下垂的眼角本该显得温顺，却被浓艳的桃花妆和一身缭绫华服衬得像平康坊里最红的。确实不是普阳县公府该有的女人。
难怪父亲视若仇雠。
“嘴皮子利索了，”杨云薇用团扇虚点她：“大姑娘了，在江霖舟身边当伴读出息了。”
“杨侧妃安好。”杨采采恭敬行礼。
“坐，”杨云薇慵懒地挥手，腕上几只翡翠镯子晃眼。
杨采采看着那张和父亲五分像，却浮华艳丽十倍的脸一时忘了礼数。
杨云薇迎着她的目光，红唇勾起：“多少年没见了？”
“很久。”
“倒还记得我？”她语气有点玩味。
杨采采当然记得，不是儿时记忆，而是前世，这个女人作为齐王的宠妾，和她一起被关押进死囚房。
她只点了下头。
“说吧，找我什么事？刚进长安城，就敢往齐王府递帖子。”
“看看您。”杨采采声音平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