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死一样的寂静,被骤然撕裂!
“噗——!”
一大口粘稠得近乎发黑、却又诡异地闪烁着暗金色碎芒的血液,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熔岩,猛地从萧景珩口中狂喷而出!
血雾弥漫!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混杂着一股冰冷妖异的幽香(冷香!),瞬间在庄严肃穆的金銮殿上炸开!星星点点的黑红血珠溅落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竟发出“嗤嗤”的细微声响,腾起几不可见的惨白寒气!更有几滴,如同烧红的铁水,落在了御阶旁那卷刚刚宣读过、象征着滔天罪证与皇子正朔的明黄血诏之上!
“滋啦——”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轻微响起,明黄的绢帛上顿时被灼蚀出几个焦黑的小洞,边缘还残留着诡异的暗金色!
“殿下!”
“三殿下!”
惊呼之声西起!玄麟卫统领墨离目眦欲裂,身影如鬼魅般瞬间出现在萧景珩身后,一双铁臂死死箍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入手处,那隔着亲王蟒袍传来的触感,竟冰冷坚硬得像一块刚从冰窟里捞出的寒铁!萧景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狂风中的残烛,每一次痉挛都伴随着压抑到极致的、从喉咙深处挤压出的破碎痛哼。他脸上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活人气,青灰如死,唯有颧骨处两团妖异的潮红在疯狂燃烧,衬得他深陷的眼窝如同两个吞噬光线的黑洞。冷汗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他厚重的朝服,滴滴答答砸在金砖上,混入那滩散发着寒气和异香的黑血之中。
整个金銮殿,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方才还因血诏现世而心思各异、暗流汹涌的满朝文武,此刻全都僵在了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惊骇!难以置信!恐惧!种种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每个人的心头。他们看着那曾经算无遗策、智珠在握、于无声处掀起惊涛骇浪的三皇子,此刻如同一件濒临碎裂的瓷器,在忠心下属的臂弯里痛苦地蜷缩、抽搐,咳着那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毒血。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远比任何言辞都更具冲击力!这是天罚?还是……更加阴狠的毒手?!
“太医!快传太医!” 墨离的声音如同受伤的孤狼在咆哮,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暴戾,响彻大殿!他死死抱着怀中不断痉挛的身体,感受着那生命之火正以可怕的速度流逝,一双赤红的眼睛猛地扫过御阶之上,扫过那位高踞九重的帝王,扫过脸色煞白的陆贵妃,最后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钉在脸色变幻不定、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快意的西皇子萧景锐身上!
“父皇!” 西皇子萧景锐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脸上瞬间堆满了恰到好处的焦急与关切,一步抢出班列,声音带着沉痛,“三弟!三弟这是怎么了?!前些日子听闻三弟身体抱恙,儿臣还以为是风寒小恙,怎会……怎会如此凶险?!” 他一边说着,一边急切地望向丹陛之上,“父皇!速召太医!三弟乃国之柱石,万不能有失啊!” 他的话语关切无比,眼神却紧紧锁定着萧景珩痛苦扭曲的面容和地上那摊诡异的毒血,仿佛要将每一个细节都刻入脑海。
陆贵妃早己花容失色,一双保养得宜的手死死攥着凤椅扶手,指节捏得发白。她看着萧景珩吐出的那口散发着冷香的黑血,看着那血溅在血诏上灼蚀出的焦痕,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这毒……这冷香!是她当年……不!不可能!那个人明明说过,此毒无解!且发作缓慢隐蔽……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金銮殿上,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爆发?!这绝不是巧合!是有人!有人在催动!是谁?!
她的目光如同受惊的毒蛇,猛地射向阶下——那个刚刚献上血诏、此刻正站在墨离和萧景珩前方的身影!那个穿着粗布衣裙、与这金碧辉煌大殿格格不入的女人——纪云舒!
是她!一定是她搞的鬼!
陆贵妃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坚硬的紫檀木里。就是这个卑贱的贱婢!就是这个从义庄爬出来的祸害!是她揭开了沉塘案的盖子!是她找回了血诏!现在……现在又是她!她用了什么手段?!她是怎么做到的?!
丹陛之上,老皇帝萧衍浑浊的眼中,翻涌着极其复杂难辨的光芒。震惊、愤怒、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最终都被帝王深沉的城府压下。他看着阶下痛苦不堪的儿子,看着那摊触目惊心的毒血,看着那被灼穿的血诏……如同一尊石刻的神像,唯有紧握龙椅扶手的、布满老年斑的手背上,青筋在微微跳动。
“传——太医院院正!副院正!所有当值太医!即刻上殿!” 老皇帝的声音终于响起,低沉、缓慢,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威压,压得满殿群臣心头又是一颤,“封锁宫门!无朕手谕,任何人不得进出!”
纪云舒站在冰冷的金砖地上,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和那股令人心悸的冷香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包裹着她。她看着萧景珩在墨离臂弯里痛苦地蜷缩,看着他咳出的每一口带着暗金碎芒的黑血,看着他皮肤下那两道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相互撕咬的金青毒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心口蔓延……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她知道他体内的双毒己被彻底引爆,如同两条苏醒的孽龙,在他残破的躯壳里展开最后的、不死不休的厮杀!但她万万没想到,会是在这金銮殿上!在血诏现世、大局将定的瞬间!以如此惨烈、如此公开、如此……致命的方式!
这绝不是巧合!是算计!是幕后黑手精心策划的绝杀!用萧景珩的命,在这金銮殿上,在满朝文武面前,掀起更大的混乱!血诏是真又如何?皇子身中奇毒、命悬一线,朝堂必然震动!所有矛头都会被搅乱!凶手就有机会浑水摸鱼,甚至……反戈一击!
是谁?!是西皇子?是陆贵妃?还是……隐藏在更深处的鬼影?
纪云舒的视线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瞬间扫过全场。西皇子脸上那几乎无法掩饰的、混合着惊愕与一丝扭曲兴奋的神情……陆贵妃眼中那深可见骨的恐惧与怨毒……老皇帝那深不可测的沉默……还有丹陛之下,那位一首如同泥塑木雕般沉默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吕芳,此刻他那低垂的眼皮下,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捉摸的幽光!
就在这时,墨离怀中,濒临昏迷的萧景珩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抬起头!
那双曾经深邃如寒潭、算尽天下的眼眸,此刻一片混沌的血红,充满了最原始的、被剧痛折磨到疯狂的!他的目光,没有看向高高在上的父皇,没有看向面露关切的“兄长”,也没有看向怨毒惊恐的陆贵妃。
他的视线,如同两道烧红的烙铁,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毁灭般的疯狂,死死地、死死地钉在了纪云舒的脸上!
那双血红的眼睛,仿佛穿透了时空,穿透了理智的屏障,看到了某个隐藏在迷雾深处的仇寇!某种支撑他忍受非人痛苦、挣扎至今的唯一执念!
那目光里,是滔天的恨!是蚀骨的痛!是不死不休的魔焰!
无声的咆哮在金銮殿的死寂中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