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超市的冷气混合着生鲜区特有的气味，购物车里堆着米面粮油、新鲜的蔬菜水果，还有几包速冻水饺——这是林一和顾沉为新家储备的第一批“粮草”。顾沉推着车，林一在旁边挑选着青翠的上海青，指尖拂过冰凉的菜叶，心头却萦绕着刚才脱口而出的那个念头。
“顾沉，”他拿起一捆青菜放进车里，声音在超市的嘈杂背景音里显得格外清晰，“等咖啡馆这个项目结了，我们……出去走走吧？就几天。”他顿了顿，补充道，“毕业旅行。”
顾沉握着推车的手似乎顿了一下。他侧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林一带着点期待和不确定的脸上。超市明亮的顶灯落在他眼底，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一丝细微的波澜。
“想去哪？”他没有首接回答去或不去，而是问目的地，这本身就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林一的心跳快了一拍，仿佛看到紧闭的门开了一条缝隙。他立刻来了精神，一边跟着顾沉往收银台走，一边小声说：“还没想好具体地方，但……想看海？或者找个安静的山里？就我们俩，不用赶时间，随便走走看看。”他描绘着想象中的画面：没有截止日期，没有客户反馈，只有海风或者山林的气息，还有身边这个人。
“嗯。”顾沉应了一声，目光扫过收银台前长长的队伍，声音沉稳，“等结项，看时间。”他的回答依旧带着顾沉式的理性，没有立刻许诺，但也没有否定。林一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语气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像紧绷的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他知道，这己经是顾沉表达“愿意考虑”的方式了。
这个小小的、关于未来的约定，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林一心里漾开一圈圈温暖的涟漪，冲淡了连日来工作室起步和安家琐事带来的疲惫。结账，装袋，两人提着沉甸甸的“生活”走出超市。初夏傍晚的风带着暖意，吹拂在脸上。林一主动接过一个略轻的袋子，手指不经意间擦过顾沉的手背。顾沉没有避开，只是默许了这短暂的接触，提着更重的袋子，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
回到新家，两人合力将采购的物资归置进小小的厨房。冰箱被塞得满满当当，米面油整齐地码放在柜子里。看着这充满烟火气的成果，一种“家”的踏实感油然而生。
“晚上煮面？”林一看着新鲜的青菜和鸡蛋提议。
“好。”顾沉点头，挽起袖子，准备洗菜。
小小的厨房里，两人分工合作。顾沉动作利落地清洗青菜，水流哗哗作响。林一则拿出挂面，磕开鸡蛋，动作比昨晚熟练了不少。锅里的水开始冒泡，蒸汽氤氲升腾，模糊了窗外的城市灯火。林一将面条下锅，看着它们在沸水中翻滚舒展，心思却飘向了远方。
“你说，”他一边用筷子搅动面条，一边忍不住开口，声音在厨房的烟火气里显得格外柔软，“如果我们去看海，是去北边的海，还是南边的海？听说南边的海更蓝，沙子更细……”
顾沉将洗好的青菜沥干水，放到案板上，拿起刀。他的动作依旧沉稳，但回答却让林一意外地感到一丝温情：“你喜欢哪里就去哪里。”
没有分析利弊，没有考虑性价比（这通常是顾沉的第一反应），只有一句简单的“你喜欢哪里就去哪里”。林一的心像是被温热的潮水包裹，暖洋洋的。他侧头看向顾沉。顾沉正专注地切着菜，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下颌线绷紧，带着一种认真的性感。林一忽然觉得，即使是这样的日常琐碎，因为身边这个人，也变得充满了吸引力。
“那就……南边？”林一试探着问，嘴角忍不住上扬。
“嗯。”顾沉应道，将切好的青菜放进小碗里。
面很快煮好，卧着金黄的荷包蛋，铺着翠绿的青菜，热气腾腾地端上小茶几。两人依旧席地而坐，背靠着沙发。简单的食物，却比昨晚多了新鲜蔬菜的清甜。
“工作室那边，”顾沉挑起一筷子面，声音平静，“咖啡馆的反馈系统核心模块调试完了，明天可以交给他们测试。”
林一眼睛一亮：“真的？这么快？”他知道那个模块是顾沉负责的难点。
“嗯。”顾沉点头，“你的视觉稿最终版也定了，没问题。”
这意味着他们的第一个项目，即将顺利完成收尾！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和兴奋感瞬间取代了晚餐的暖意。林一放下筷子，激动地看向顾沉：“太好了！那是不是……旅行可以提上日程了？”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看着林一毫不掩饰的雀跃，顾沉的嘴角也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深邃的眼眸里映着灯光，像落入了细碎的星辰：“等尾款到账，就定。”
这近乎肯定的答复，让林一差点欢呼出声。他强忍着激动，用力点头：“嗯！”仿佛己经看到了碧海蓝天的画卷在眼前展开。这个小小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旅行计划，如同遥远海平线上初露的微光，为眼前埋头奋斗的日常，注入了令人心潮澎湃的希望。
晚餐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结束。收拾完碗筷，林一有些按捺不住，立刻拿出手机，趴在沙发上开始搜索南方的海岛攻略。屏幕的光映亮了他专注而兴奋的脸庞。
顾沉则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工作室的财务表格和项目时间线。他需要确保这次短暂的“奢侈”不会影响工作室后续的运转。键盘敲击声沉稳而规律，偶尔，他会抬眼看一眼趴在沙发上、小腿无意识晃悠着的林一。林一看到有趣的地方，会小声念出来：“……这个岛有荧光海滩！晚上海水会发光！顾沉，我们去看这个好不好？”
“嗯。”顾沉的目光回到屏幕上，指尖却无意识地停顿了一下，仿佛在脑海中记下了“荧光海滩”西个字。
就在这时，林一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妈妈”的名字。
林一的心微微一紧，坐起身，接通电话：“妈？”
“一一啊，吃饭了吗？”林母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有精神多了。
“刚吃完，妈，您呢？今天感觉怎么样？”林一关切地问。
“好多了，别担心。”林母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小心翼翼，“那个……你爸让我问问你……”
林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你们工作室，那个项目，还顺利吗？”林母问完，似乎又觉得太生硬，补充道，“他……就是随口问问。”
林一握着手机，心头百感交集。父亲在关心他的工作？这比收到水果更让他震动。他连忙回答：“顺利！很顺利！今天刚完成核心部分，马上就能收尾了！”
“那就好，那就好……”林母的声音明显放松下来，透着欣慰，“你爸说……年轻人创业不容易，稳着点，别太累着自己。”
“嗯，我知道，妈，您让爸也放心。”林一的声音有些发哽。
“嗯，放心，我们都放心。”林母的声音温柔下来，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带着点犹豫，又有点藏不住的好奇，“一一啊……刚才听你语气挺高兴的，是……有什么好事？”
林一看了顾沉一眼。顾沉也停下了敲击键盘的动作，安静地看向他，眼神带着无声的询问和支持。
林一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那头，用带着点雀跃又努力保持平静的语气说：“妈，是好事。我和顾沉……等这个项目结束，打算出去旅行几天，放松一下。”他顿了顿，清晰地补充道，“就我们两个人。”
电话那头有几秒钟的沉默。这沉默让林一的心跳如擂鼓。他几乎能想象到母亲在电话那头的表情，以及旁边父亲可能竖起的耳朵。
终于，林母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和……某种默许的温和：“哦……出去走走啊？也好，忙了这么久，是该放松放松。去……去哪啊？”
“可能去南边的海岛看看。”林一的声音轻快起来，母亲的态度让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海岛啊……那挺好，风景好。”林母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絮叨，“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啊，带好防晒的，别贪凉……钱够不够？不够妈给你……”
“够的够的！妈，您别操心！”林一连忙说，心里暖得一塌糊涂。
“行，那你们……好好玩。”林母的声音带着笑意，最后似乎是对着旁边的人说的，“……听见没？一一说他们要去海边玩，挺好的……嗯，知道了……”电话那头传来林父模糊的、低沉的“嗯”声，像是一声闷雷，却意外地没有寒意。
挂了电话，林一握着手机，久久没有放下。母亲话语里的关切和默许，父亲那声模糊的“嗯”，都像一股股暖流，汇入心田。他抬头看向顾沉，眼眶微微发热，嘴角却高高扬起：“我妈……和我爸，他们……好像真的在试着接受了。”
顾沉合上笔记本电脑，走到林一面前。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宽厚温暖的手掌轻轻落在林一的肩头，用力按了按。那沉甸甸的份量，是理解，是支持，是无需言说的“我知道”。
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如同地上的星河。屋内，旅行攻略的页面还在手机屏幕上散发着微光，工作室的第一个项目即将圆满收官，而来自家庭的坚冰，正在这暖春的夜色里，持续发出细微而坚定的碎裂声。远方的海平线上，那点名为“旅行”的微光，似乎也变得触手可及，照亮了属于林一和顾沉共同奔赴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