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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七年七月的瓜洲渡，江风裹挟着咸腥与铁锈味扑面而来。林砚站在新落成的秘密仓库顶棚，望着江面上如蚁群般密集的漕船——这些本该满载军粮的船只，此刻半数船舱里却塞满马士英私运的苏绣与象牙。他着袖中玉珏，触到内侧新刻的"漕运千总"印纹，这是昨夜冒襄送来的最后一件伪造官凭。
戌时的运河闸口，二十艘悬挂"汪"字旗的徽商货船正在候闸。船首老者汪然明抚摸着《西湖游览志》的手稿，这是他要献给钱谦益的寿礼。突然两岸芦苇荡中射出火箭，三十艘蒙着东厂旗号的快船合围而来。
"留货不留命！"领头番子挥刀劈开甲板，露出舱内整箱的佛郎机铳零件——这是林砚委托汪然明从澳门走私的燧发装置。汪然明攥紧袖中柳如是手书《湖上草》，书页间夹着的毒蒺藜正要甩出，江心忽有火龙腾空。改良版火龙出水拖着硫磺尾焰，在番子船队间炸出冲天水柱。
"汪公受惊了。"林砚踏着浮尸跃上甲板，手中六分仪折射月光，"韩赞周怕是忘了，瓜洲水文每旬三变——今夜子时，潮差可达丈二。"话音未落，江水骤然退去，东厂战船接连搁浅在暗礁群中。墨衣卫死士从淤泥里暴起，改良的钩镰枪专挑敌人脚筋。
汪然明注意到林砚腰间玉珏纹路，瞳孔骤缩——那与他二十年前赠予柳如是的定情信物竟是一对。老者突然以琉球语吟唱："月落潮平三万里..."林砚下意识接道："...孤舟曾渡海王旗。"这是柳三娘醉酒时哼过的船歌。
"原来是她的人。"汪然明撕开《西湖游览志》封皮，露出夹层的舟山群岛海图，"告诉柳姑娘，当年‘不系园’画舫的密室暗道，如今在舟山神机厂地下。"
南京户部衙门内，韩赞周正用金剪修整"江淮胜概楼"模型。太监指尖抚过微型石堤——这正是1445年周忱修建的瓜洲码头原型。小宦官惊慌来报："林砚带着血书在仪门跪谏！"
"好个一石三鸟。"韩赞周冷笑。血书是东厂番子劫船的铁证，但落款却盖着马士英私印；随附账册记载潞王通过漕船走私红夷大炮，而运单上赫然签着史可法幕僚何刚的名字。更致命的是，三艘沉船中捞出的"剿饷"银锭，内芯竟灌着铅水。
林砚在暴雨中高举玉珏："下官愿替韩公督造新式漕船，以赎私调火龙出水之罪。"他身后，墨衣卫正将八百矿工编入漕丁名册——这些人的家小己被安置在坍江区的废弃盐场，正是史可法防线的盲区。
当夜，汪然明在坍江神庙摆下"全蛇宴"。河豚肝拌鸩酒的香气中，老者将《漕河图志》推给林砚："嘉靖年间的暗渠仍在，从瓜洲仓首通扬州卫军械库——但需用童男童女血祭河神。"
"不必。"林砚掀开神龛，露出葡萄牙传教士绘制的虹吸管图纸，"利类思己改良荷兰抽水机，三日可排干暗渠。"
九月十五子时，史可法在扬州城头忽见运河倒流。本该北上的漕船竟顺逆流涌入旧河道，船首皆架着裹满湿棉被的偏厢车——这是林砚按《武备志》记载改良的土坦克。清军斥候的快马刚抵盱眙大营，墨衣卫己炸开尘封百年的洪武运兵道。
多铎在望远镜里看到毕生难忘的景象：扬州城墙的裂痕中渗出黑色原油，那是林砚从江都古油井提取的猛火油。当清军云梯钩住城垛时，守军竟主动倾倒火油，数百"漕丁"手持甘蔗渣火药包跃下城墙——他们是被摊派逼反的灶户，背上皆刺着"免三饷"血誓。
而在瓜洲地底，林砚正用玉珏撬动机关。暗渠闸门轰然开启，墨衣卫驾驶着装配皮革炮的蜈蚣船蜂拥而出。这种根据《远西奇器图说》设计的浅底船，竟能在坍江区泥滩上滑行。汪然明望着船队没入晨雾，忽然将柳如是尺牍投入火盆："告诉三娘，'不系园'最后的密室在金山寺地宫。"
南京承天门上，马士英看着八百里加急战报狂笑不止。塘报称林砚阵亡于扬州火海，但随附的"迅雷铳"图纸却被他悄悄塞入袖中。与此同时，舟山群岛的岩洞里，利类思正带工匠铸造"神火飞鸦"，翅骨用的正是汪然明货船上的暹罗精铁。
柳三娘对着铜镜易容成韩赞周模样时，忽见镜面映出阿琉脖颈的赤纹——那胎记与林砚的拼合。少女用琉球语喃喃道："龙宫开，虬髯来..."她腕间银镯突然裂开，露出半张舟山布防图。
江风掠过坍塌的瓜洲古渡，残碑上"江淮胜概"西字正在龟裂。而地下三十丈的密室里，水力锻锤的轰鸣永不停歇——这里正在铸造的，将是改变嘉定之战的毒烟箭，也是埋葬弘光王朝的第一抔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