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宝衣的复健进入关键期,自从上次被奇怪的人盯着看,蒙夏特意派专人在他那里复刻了一个复健大厅。
物理治疗师要求他每天在平行杠内尝试独立站立和短距离行走。
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是旧伤和心理阴影带来的恐惧。
汗水浸透他的常服,脸色煞白,嘴唇被咬出血痕。
这天,他颤抖着松开双手,试图迈出一步,膝盖却猛地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啊!”
预期中的冰冷坚硬没有到来。一具温凉却异常稳固的身体及时垫在了他身下。
是桑田。
桑宝衣重重摔在桑田怀里,两人一起跌坐在地毯上。
桑田闷哼一声,却第一时间收紧手臂,将桑宝衣牢牢锁在怀里,防止他二次受伤。
“哥…没事吧?”
桑田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桑宝衣耳畔。
桑宝衣惊魂未定,心脏狂跳,身体因疼痛和挫败感剧烈颤抖。
他趴在桑田胸口,能清晰地听到对方同样失序的心跳。
“疼…好疼…不走了…我不要走了…”
桑宝衣像个任性的孩子,把脸埋在桑田颈窝,带着哭腔耍赖,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桑田胸前的衣料。
桑田的眼神瞬间幽暗。
他非但没有安慰,反而收紧了环抱的力道,勒得桑宝衣有些喘不过气。
另一只手强硬地抬起桑宝衣的下巴,强迫他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
“疼?”桑田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
“哥,你忘了吗?以前我学骑自行车摔断腿,你也是这样把我拖回家,骂我蠢货,逼我第二天继续练的。”
他的拇指指腹重重擦过桑宝衣咬破的唇瓣,带起一阵刺痛和酥麻。
“这点疼,算什么?”
“起来。”
“继续走。”
他的语气不是商量,是命令。
眼神里翻涌着爱恨交织的火焰——他要用桑宝衣曾经对待他的方式,“逼”他好起来。
桑宝衣被他眼中的执念烫到,挣扎的力气瞬间被抽空。
认命般闭上眼,任由桑田将他半拖半抱起来,重新塞回平行杠前。
桑田的手没有离开,稳稳地扶在他的腰侧,掌心灼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像一道无形的枷锁,也是支撑他站立的唯一支点。
“走。”桑田在他耳边低语,气息冰冷又灼热。
桑宝衣咬着牙,忍着剧痛,在桑田的“逼迫”下,再次迈开了颤抖的腿。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也踩在两人纠缠不清的过往里。
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混着屈辱和不甘的泪水,却也带着一丝被“强制”前进的、病态的安心。
与桑田那边的压抑紧绷不同,林寒云负责给桑宝衣“充电”。
他不知从哪个花鸟市场淘来一大包向日葵种子,在疗养院小院阳光最充足的一角,划了块地。
利落地松土、播种、浇水,弄得满身泥巴,却因为浇水太多差点把刚冒头的嫩芽淹死,被园艺师傅追着唠叨。
“宝衣哥!快看!我的‘小太阳军团’发芽了!”
林寒云像个发现宝藏的孩子,兴奋地拉着坐在轮椅上的桑宝衣去看。
这模样,倒真像极了两人第一次相遇时,林寒云风华正茂,热情发光的形象。
几株嫩绿的小苗怯生生地破土而出,迎着阳光舒展。
桑宝衣看着林寒云脸上沾着泥点、眼睛亮晶晶的样子,再看看那些脆弱却充满生机的小苗,心头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了一点点。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一片嫩叶。
“笨死了,”
桑宝衣的声音带着久违的、微弱的笑意:“水浇这么多,想淹死它们吗?”
林寒云顺势贴上去:“这不是有宝衣哥看着嘛,你负责指挥,我负责出力!咱们一起把它们养得比我还高!”
他蹲下来,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被自己弄歪的幼苗,动作笨拙却无比认真。
而“小太阳”本尊——那只毛茸茸的奶狗,则成了桑宝衣最好的“情绪稳定剂”。
它似乎天生就懂得亲近桑宝衣,总喜欢把毛茸茸的脑袋拱进桑宝衣怀里,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他的手,发出奶声奶气的哼唧。
当桑宝衣因为噩梦或情绪低落缩在角落时,“小太阳”会坚持不懈地叼着它最心爱的磨牙玩具(一只被咬得破破烂烂的小黄鸭),摇着尾巴放到桑宝衣脚边,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仿佛在说:
“别难过,玩玩具呀!”
桑宝衣看着它那傻乎乎又无比真诚的样子,再硬的心肠也会软下来。
他会把“小太阳”抱起来,把脸埋在它温暖柔软的绒毛里,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那份纯粹的依赖和温暖。
林寒云则趁机端来温好的牛奶和切好的水果,坐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讲着小狗今天又闯了什么祸,笨拙地逗他开心。
桑宝衣的复健进展被蒙夏的心腹副官定期汇报给北疆。
一次视频通话,非常短暂,信号不稳。
屏幕那头的蒙夏似乎刚下战场,脸上还带着硝烟熏染的痕迹,背景是呼啸的风雪和简陋的营房。
他透过屏幕,锐利的目光扫过桑宝衣明显有了些肉的脸颊和不再死气沉沉的眼睛。
“气色好了点。”
蒙夏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沙哑和不易察觉的满意。
没有寒暄,他首接切入主题:“平行杠,每天加五分钟。”
桑宝衣撇嘴满脸苦涩:“现在就己经很累很痛了。”
“林寒云,”蒙夏的目光转向旁边试图挤进镜头范围的林寒云:“看好他的饮食。瘦了,拿你是问。”
林寒云立刻变了脸色:“真把你当成我长官了呀!”
蒙夏没回应的,目光落在镜头边缘沉默伫立的桑田身上。
桑田也正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声的较量。
“卫昀,”蒙夏的称呼带着刻意的疏离。
“复健计划,按医生来,别自作主张。”
话语平淡,却暗含警告——别用你那些“极端”手段。
桑田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没有应声。
通话结束,桑宝衣还沉浸在蒙夏带来的、遥远却熟悉的掌控感中。
桑田却走到他身后,双手自然地搭上他的肩膀,力道适中地揉捏着他因复健而酸痛的肌肉,声音低沉地在他耳边响起:
“哥…他离得那么远…知道什么?”
“你疼不疼…累不累…只有我清楚。”
“别听他瞎指挥…按我们的节奏来…”
按摩的力道恰到好处,带着和占有。
话语里,是对蒙夏远程“干涉”的隐晦不满,和对桑宝衣注意力被分走的醋意。
桑宝衣身体微微一僵,感受着肩上传来的、属于桑田的掌控,他闭上眼,没有反驳桑田,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像一只被两头猛兽同时盯上的、无处可逃的猎物,又或是……甘之如饴的囚徒。
阳光透过玻璃窗,暖洋洋地照在桑宝衣身上。
怀里,“小太阳”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身后,桑田的按摩力度正好。
脑海里,还回响着蒙夏冷硬的命令和林寒云阳光的笑脸。
痛苦与甜蜜,束缚与自由,恨意与依赖……在他身上交织缠绕,形成一张独一无二的网。
而他,在这张网中,正一点点地,找回破碎的自己,也沉溺于这份扭曲却真实的、被三人填满的“活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