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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睡一个小时，陆夕甜醒来。
院子里，芦花鸡正扒拉着秕谷。
陆夕远举着竹枝追得满头大汗。
“夕甜姐！”
陆小燕推开虚掩的门。
“该去割猪草了，再晚点日头要落山了。”
出了院门，两人踩着田埂走。
南坡的苜蓿长得正好，
锯齿状的叶片在风里翻涌，
像是撒了一地的翡翠。
陆夕甜弯腰割草时，听见陆小燕哼起了小调。
跑调的旋律混着割草声，惊飞了草丛里孵蛋的野斑鸠。
老斑鸠扑棱着翅膀在空中盘旋，发出焦急的鸣叫。
陆小燕慌了神，竹筐里的草洒出大半：
“姐，咱们是不是闯祸了？”
“别怕。”
陆夕甜解下蓝布衫，轻轻盖住草窝里的鸟蛋，
“等会儿咱们走远些，斑鸠妈妈就回来了。”
日头渐渐西沉，余晖给苜蓿叶镀上金边。
陆小燕的影子在地上越拉越长，
像株倔强生长的狗尾巴草。
割满两筐猪草时，暮色己漫过远处的山岗。
竹筐压在肩头，草汁顺着麻绳渗进衣领，凉津津的。
“姐！小燕姐！吃饭啦 ——”
陆夕远的声音从村口传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
两人加快脚步，露水打湿的裤脚沉甸甸的。
回到家时，奶奶正往灶膛里添柴，火光映红了她满是皱纹的脸。
锅里的白菜炖粉条咕嘟咕嘟冒着泡，腊肉的香气混着玉米面的焦香，在堂屋里盘旋。
陆父擦着汗从田里回来，肩上的锄头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看见姐妹俩进门，咧开嘴笑。
陆夕甜给奶奶盛了碗最稠的菜汤，
又往陆小燕碗里夹了块最大的豆腐。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粗陶碗上洒下银白的光斑。
陆夕远啃着窝头，腮帮子鼓得像小仓鼠：
“姐，明天咱们还去南坡吗？”
“我看见那儿有野草莓！”
夜色渐深，陆小燕放下碗筷，
“大伯父，大伯母，我该回去了。”
奶奶连忙拉住她的手，往她兜里塞了两个还温热的窝头：
“拿着，饿了吃。”
陆夕甜站在院门口，
首到陆小燕辫梢的红绳彻底融进夜色，
才转身回屋收拾碗筷。
洗完最后一只碗，陆夕甜把竹帘卷起来透气。
她蹲在灶台边，往灶膛里添了几块干松枝。
看着橙红的火苗贪婪地舔舐着木柴，
噼啪声中腾起细小的火星，宛如坠落的星辰。
木桶被烧得滚烫的热水灌得满满当当。
陆夕甜伸手试了试水温。
她轻轻掩上木门，只留半扇小窗透进月光。
旧被单被挂在两根麻绳间，充当简易屏风。
布料摩擦麻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某种隐秘的私语。
陆夕甜褪去汗湿的衣衫，皮肤触到夜风的瞬间泛起细密的战栗。
她用木勺舀起热水，缓缓浇在身上，
水流滑过脊背时，带起一阵酥麻的暖意。
擦拭干净后，她迅速裹上干爽的粗布短衫。
夜风从窗缝钻进来，裹着槐花的甜香。
将残留的水汽吹散，也吹散了萦绕在心头的淡淡怅惘。
陆夕甜掀开棉被，盘腿坐在床上。
她伸手从枕头下抽出一本书。
翻开书，油墨与纸张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的字迹，
目光却望向窗外。
书页在指尖轻轻翻动，当看到王维的《山居秋暝》时，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的诗句让她嘴角不自觉上扬。
记忆里，南坡清晨的露水、沾着雾气的狗尾巴草，
还有陆小燕辫梢挂着的晶莹水珠，与诗中的画面重叠交织。
这些平凡的日常，在文字的映衬下，竟也有了别样的诗意。
这本旧书是她赶集时，淘来的。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扇窗，透过它们，
她仿佛能看见长安的繁华、庐山的瀑布，
还有诗人笔下那辽阔的天地。
她深知在这乡村里，
读书不能改变生活的艰辛，
却能让她的心灵得到滋养。
每当疲惫时，这些文字就像一剂良药，
抚慰着她被生活磨出茧子的心。
她在心里默默计划着，
下次赶集一定要再去旧书摊转转，
说不定能淘到其他好书。
夜愈发深了，油灯的火苗开始飘忽不定。
忽然想起明日便是除夕，
一家人要热热闹闹地守岁。
而她也早就盼着明晚给家里人发压岁钱了。
她又伸手摸向枕头内侧的暗袋，掏出一个蓝布小包。
粗糙的手指解开绳结，一叠皱巴巴的纸币散落在膝头。
有零有整，带着她做生意时沾染的烟火气。
她开始仔细数钱，一元、五元、十元…… 指尖轻轻捻过纸币，
每一张都仿佛在诉说着辛劳与收获。
数到最后，总共是29612 块。
这笔钱叠起来足有巴掌厚，让她有些恍惚 ——
原来自己不知不觉竟攒下了这么多。
这些日子起早贪黑地忙碌，
此刻都化作手中沉甸甸的分量。
陆夕甜咬着嘴唇，在心里盘算着。
爸妈一人给一千；
奶奶给五百块，
至于陆夕远，给五十块压岁钱，
足够他去镇上买鞭炮和糖果了。
想到家人收到红包时的笑脸，她也忍不住笑了，眼角泛起微微的。
将钱重新包好，塞回暗袋，她拉过被子，侧躺在床上。
望着窗外忽明忽暗的星光，陆夕甜的思绪飘向新的一年。
29612 块是她过去努力的见证。
但她知道，想要给家人更好的生活，
这些还远远不够。
她要多多赚钱！
不只是为了让家人吃得好、穿得暖。
更是希望弟弟能安心读书，
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迫切地想要改变现状，
给家人撑起一片更广阔的天。
她在心里暗暗立下目标：
明年，每个月要赚一万块。
或许可以多开发些农家特色产品，
趁着赶集时卖得更远；
也学学电商，
说不定能把村里的农产品卖到外头去。
可这些还不够，
她还想找个能一首做下去的生意。
陆夕甜盯着屋顶的木梁，陷入沉思。
村里漫山遍野的野酸枣一到秋天就挂满枝头。
以往大家顶多摘些自家吃，
要是做成酸甜可口的酸枣糕、酸枣酱，
说不定能在集市上受欢迎；
还有家家户户都养的芦花鸡。
除了卖鸡蛋，
把鸡肉做成卤味烧鸡，真空包装好，
或许能吸引镇上的小超市进货；
甚至可以利用村里的老房子，办个农家体验院。
让城里人来感受乡村生活，吃农家菜、
体验割猪草、摘果子的乐趣 。
这些想法在她脑海里不断盘旋，
越想越觉得充满希望。
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她嘴角上扬，
在对团圆的期盼与对家人的牵挂中，
渐渐沉入梦乡。
梦里是明日热闹的年夜饭，
还有家人围坐在一起的欢声笑语，
以及新一年红红火火的光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