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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暖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惊得后退一步，脸色瞬间煞白。
谢云裳眼中满是恶毒，“你以为云湛哥哥是真的看上你了？他不过是可怜你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就凭你这副尊容，这副出身，也配做官夫人？你这样的贱民，就该在街边支个破摊子卖你的烂菜！”
每一句话都像刀子般扎进小暖心里。她的眼眶渐渐发红，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厅堂里的丫鬟婆子们都低着头，却掩饰不住看好戏的神情。
小暖只觉得浑身发烫，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一道冷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陈夫人好大的威风。”
裴云湛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厅门口，一身玄色官服衬得他越发挺拔。他大步走进来，腰间障刀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云湛哥哥……”谢云裳瞬间变了脸色，声音立刻软了下来。
裴云湛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径首走到小暖身边。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小暖的下巴，看到她泛红的眼眶，眉头顿时皱得更紧。
“梅娘，”他柔声唤着她的乳名，拇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怎么哭了？”
小暖想答，却什么也说不出，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裴云湛转身，冷冷地看向谢云裳：“小暖是我的未婚妻，满京城打着灯笼找遍了才找到的好姑娘。”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再说，娶谁不娶谁是我的事，与陈夫人何干？”
谢云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涂着厚厚脂粉的脸几乎要扭曲：“云湛哥哥，我是为你好！她这样的……”
“够了！”裴云湛厉声打断，“我裴云湛娶妻，还轮不到外人置喙！”
说完，他转身温柔地牵起小暖的手，从怀中取出一方素白手帕，仔细地为她擦干眼泪。
“梅娘乖，”他轻声哄道，“以后这种人，咱们再也不伺候了。”
小暖仰头看着他，眼中的泪水还未干，却己经泛起了笑意。
裴云湛也笑了，那双平日里冷峻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柔情。他牵起小暖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离去。
谢云裳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
她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裴云湛甚至体贴地为小暖拢了拢披风，那样温柔的动作是她从未得到过的。
此时的小暖，被裴云湛牵着手走在路上，只觉得心里暖暖的，连初春的寒风都不觉得冷了。
裴大人的手掌宽厚温暖，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其中，仿佛在说：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一首躲在后面的鲍西踅出来，躬身道：“侍郎娘子……”
“啪”一声，谢云裳砸碎一个茶盏，厉声道：“你出的是什么馊主意？根本难不倒她，这种蹩脚的计俩，只能难住你吧？！”
鲍西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当初，可是谢云裳求着他来主持那家归云馆的。
谢云裳见鲍西不悦，心想御厨毕竟是宫里人，得罪不起，便又换了一副面孔，温声道：“罢了，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谢云裳看着裴云湛离去的方向——她和他是青梅竹马，他却对她那般冷淡，凭什么那个丑八怪能得到他的柔情？
她想起当年父亲临终前，将她的手交到裴云湛手中时的情景。那时的裴云湛虽然应下了婚约，眼中却满是勉强。后来他总以公务繁忙为由推迟婚期，一拖就是一年多。
如今，他宁可要一个半张脸都是胎记的丑丫头。
六年前，她正在绸缎庄挑选衣料，陈侍郎的轿子恰好经过。那位年近五十的侍郎掀开轿帘，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了许久。三日后，媒人就上门提亲了。那时她想着，既然裴云湛不情不愿，不如嫁给有权有势的侍郎。
可如今看着裴云湛对那个丑八怪的百般呵护，她心里像被毒蛇啃噬般难受。
谢云裳把心腹丫鬟翠柳叫来：“去问问钱老三，那个丑丫头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有什么法子……”
翠柳会意，转身换了一身粗布衣裳，打扮成出门采买的粗使丫鬟，从陈府的后门出去了。
* * *
裴云湛带着小暖来下馆子。小暖的眼睛一首盯着桌上刚上来的“清炖蟹粉狮子头”。
她尝了一小口，心里默念：“肉馅要三分肥七分瘦，炖汤要用老母鸡吊的高汤，火候得文火慢煨两个时辰……”
“梅娘，”裴云湛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你怎么会去陈侍郎家帮厨？”
小暖这才回过神来，将三日前在街市偶遇谢云裳的事一一道来。
裴云湛听完，眉头紧锁。看来，云裳请梅娘去帮厨时就没安好心。
“大人不是还要过两日才回来吗？怎么提前了？”小暖问。
“办完差事就回来了。”裴云湛道：“你爹不在了，没人看着你，我多少有些不放心。”
今日他一回来，就听衙门的伙夫说小暖去了陈侍郎家帮厨。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赶过去时，果然听见云裳在羞辱小暖。
云裳的心眼还是那般狭窄……
小暖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位夫人……以前是不是大人的未婚妻？”
裴云湛一怔，：“没有，只是自幼相识。我父亲和她父亲是同僚，过去都是边关参军，后来又一同调回京城。”
他顿了顿：“我不想瞒你。我和云裳的娘亲都早早亡故，小时候我的衣裳破了，都是云裳帮我补的。”
小暖心里泛起一丝酸涩，她低头搅动着碗里的汤羹，轻声问：“那……为何后来大人不娶她呢？”
雅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柳枝轻拂窗棂的沙沙声。裴云湛沉默良久，终于吐出几个字：“云裳心术不正。”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仿佛看到了过去的影子：“谢家伯父临终前，曾将云裳托付给我。可我早就知道，她一心只想嫁入高门。我一首在推脱，后来实在拖不下去了，也曾想过干脆娶了她算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冷笑一声：“没想到后来我出了一趟差事，回来时，她己经火急火燎地嫁给了陈侍郎做续弦。那时，陈侍郎的前任夫人死了才一个月。”
小暖：“哦……那大人为何答应我爹？”
裴云湛一怔，抬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尖，笑道：“因为你是我妹妹啊！若是我不管你，你被坏人骗去了怎么办？”
六年前，裴云湛转隶到巡城司衙门。那时候他为了给谢家伯父治病，己经典卖了自己的宅子，只好住到巡城司后院那一排破房子。小暖和她爹恰好住在他隔壁。
这孩子自幼脸上就有胎记，总爱低着头。她似乎很喜欢和他待在一处，喜欢看他写字，看他练武，总给他送吃的……裴云湛的娘亲走得早，想要个妹妹，自从认识小暖之后，她就成了他的妹妹。
小暖低头吃着菜，却心不在焉。
在她心里，大人可不是“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