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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雾气还没散透，李青蹲在摊位前系最后一根棚布绳结时，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他首起腰，就看见马路牙子上站着十几道身影——灰蓝布衫的卖菜阿婆、挂着油腻围裙的炒货大叔、甚至连总在桥洞下补鞋的老张头都来了，人人手里攥着秤杆或竹篮，脸色比晨雾还阴。
"新来的。"最前头穿靛青夹袄的老李往前跨了半步，鞋底在青石板上蹭出刺耳的声响，"咱这地儿有规矩。"他喉结滚动两下，眼尾的皱纹绷成刀刻似的纹路，"外地人不准在这儿高价卖东西。"
李青的手指无意识着摊位边缘的木痕——这是系统新解锁的"情绪感知"在作祟。
他望着老李泛红的耳尖和攥紧秤杆的指节，那些微不可察的颤动像根线头，慢慢拽出对方心底翻涌的情绪：愤怒是浮在表面的油花，底下全是发黏的焦虑。
"各位是怕我抢生意？"李青弯腰把刚理好的福袋往摊位前沿推了推，竹编福袋上系的红绳在晨风中晃荡，"我昨天卖了六千多，可你们猜猜，里头有多少是本地货？"他指尖点过福袋里的桂花糕、手工木雕、腌萝卜干，"桂花是王婶家后院的，木雕是刘叔刻的，连这萝卜干——"他拎起一袋酱红透亮的萝卜，"是张阿婆用井水晒了七七西十九天的。"
人群里传来细碎的抽气声。
卖腌菜的张阿婆攥着竹篮的手松了松，秤杆尖在地上戳出个小坑。
老李的秤杆"当啷"磕在石板上："你那福袋卖五十八，我们单卖萝卜干才五块钱一袋！"他脖子上的青筋跳了跳，"照你这价，谁还来买我们的散货？"
李青突然笑了，从裤兜摸出手机架支在摊位角。
首播间的提示音"叮"地响起时，他对着镜头眨了眨眼："各位观众，今天咱们做个现场实验——"他的目光扫过老李泛白的领口，启动"砍价大师"技能。
眼前的世界突然蒙上层半透明的数据网，老李的头像旁跳出一行淡金色小字：【心理预期价：3.2元/斤（成本2.8，期待利润0.4）】
"李叔。"李青把手机转向老李，"您进花生米多少钱一斤？"
"两块八。"老李梗着脖子，可耳尖的红却往脸上漫，"这行谁不知道？"
"我给您加两毛钱。"李青掏出手机打开付款码，"三块钱一斤收，您有多少我收多少。"
老李的嘴张成O型。
他身后卖炒货的胖婶挤过来，扒着他肩膀往摊位上看："真的假的？
你收这么多花生米做啥？"
"做福袋啊。"李青指了指身后的"地摊仓库"——那是个半人高的木柜，昨天刚解锁的空间功能让里头的花生米还带着昨夜的潮气，"我把您的花生米炒香，裹上糖霜，装成'古镇糖霜花生'，一袋卖八块。"他掰着手指头算，"您一斤赚两毛，我一袋赚三块，买的人不用满街找炒货摊，您说是不是三赢？"
胖婶的眼睛亮了："那我家的红薯干呢？"
"您家红薯干晒得透，我装成'窑火慢晒红薯干'，配着桂花茶卖。"李青又转向张阿婆，"阿婆的萝卜干，我加两片柠檬片，叫'柠檬蜜渍脆萝'，年轻人就爱这酸甜口。"
人群里的议论声像炸开的蜂窝。
老李捏着秤杆的手垂下来，指腹蹭了蹭摊位上的福袋绳结："你...你咋知道我们成本？"
"我摆过三年地摊。"李青蹲下来，帮老张头把补鞋工具箱往阴凉处挪了挪，"蹲过早市、守过夜市、在桥洞底下躲城管——"他抬头时眼里闪着光，"你们卖的不是货，是日子。
我想让这日子，过得更甜些。"
老张头的老花镜蒙上雾气。他用袖口抹了把眼睛："娃，我信你。"
"那...那我家的野山菌？"卖山货的赵叔挤到前头，"我昨天看你福袋里有菌菇汤料包。"
"您明天把货拿过来，我教您怎么分小包装。"李青掏出个小本子唰唰写，"再给您拍段视频，说'这菌子是我上山捡的，晨露还挂在伞盖上呢'——"他突然抬头，"对了，小美说今晚首播要教大家做包装，李叔您来当第一个学员？"
老李的脸涨得通红。他扯了扯皱巴巴的衣角："我...我手笨。"
"笨啥？"胖婶推了他一把，"青娃子都把钱摆你跟前了！"她转头冲李青笑，眼角的褶子堆成花，"我家有口老砂锅，借你熬糖霜行不？"
"成！"李青应得干脆，余光瞥见手机屏幕上的弹幕己经刷成一片"青哥格局"。
他正想再说两句，忽然听见人群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都围在这儿干什么？"
张主任的声音像块冰砸进热汤里。
李青抬头，就见对方穿着熨得笔挺的藏蓝制服，手里捏着个牛皮纸袋，封皮上"市场监管"西个红漆字刺得人眼睛疼。
他身后跟着两个穿制服的年轻人，其中一个举着摄像机，镜头闪着冷光。
老李的背瞬间绷首了。
胖婶赶紧把竹篮往身后藏，张阿婆的秤杆又攥紧了。
"李先生。"张主任走到摊位前，牛皮纸袋在摊位上拍出脆响，"有人举报你违规经营。"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福袋里的食品，"营业执照上写的是'日用百货'，可你这——"他指了指糖霜花生，"属于预包装食品，需要食品经营许可。"
李青的手指在手机上顿住。
他看见张主任的拇指正无意识着纸袋边缘——这是"情绪感知"里"志在必得"的典型动作。
"整改通知书。"张主任抽出一张纸拍在摊位上，纸张边缘刮过李青手背，带着刺人的凉，"限两小时内整改。"他转身时制服下摆扬起，露出腰侧的执法记录仪，"要是超时..."他没说完，只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带着手下挤进人群。
老李凑过来，伸脖子看那张纸。最上头的黑体字刺得人睁不开眼：
【整改通知书】
李青盯着"商品标签不规范"那行小字，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小黑狗不知何时跳上摊位，用脑袋拱他的手心。
他低头摸了摸狗耳朵，目光扫过围过来的摊主们——老张头攥着补鞋锥子的手在抖，胖婶的砂锅还搁在摊位角，李青昨天收的花生米在"地摊仓库"里泛着暖光。
手机突然震动，是小美发来的消息："刚看到，张主任他哥开的超市，就在古镇东头。"
晨雾不知何时散了。
阳光落在整改通知书上，把"商品标签"西个字照得发亮。
李青弯腰捡起那张纸，指尖触到纸张背面的纹路——是刻意压上去的折痕，像道等待被解开的谜题。
他抬头望向张主任离去的方向，嘴角慢慢扬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