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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雨淅淅沥沥地冲刷着地渊的每一寸肮脏，汇成细流，淌过生锈的金属和龟裂的水泥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洗不掉的铁锈味、机油味，以及刚才那场死斗后留下的，蛋白质烧焦的恶臭。
凌夜拖着剃刀的身体，在无人的后巷里艰难前行。
剃刀那副沉重的金属躯壳，此刻像一坨无用的废铁，每在地面上拖行一寸，都会发出一阵刺耳的刮擦声，在寂静的雨夜里传出很远。凌夜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肺部火烧火燎，被蒸汽灼伤的皮肤在酸雨的刺激下，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刺痛。
“神骸”带来的后遗症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凌夜的每一根神经。幻听和幻视交替出现，眼前的景物时不时会碎裂成像素块，又重组成扭曲的形态。此刻全凭一股意志力，才支撑着这具残破的身躯没有当场倒下。
终于，那家熟悉的废弃诊所的轮廓映入眼帘。凌夜将剃刀的身体扔在墙角，自己的身躯则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任由雨水冲刷着脸上的血污和汗水。胸膛剧烈地喘息着，起伏得像个破旧的风箱。
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脊椎骨的末端窜起，瞬间冻结了全身的血液。
一种更纯粹、更原始的恐惧。仿佛在食物链的最底层，猛然抬头，看见了立于顶端的天敌。
凌夜的动作猛地一僵，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限。头颅缓缓抬起，视线穿过迷蒙的雨幕，投向对面街角的阴影。
阴影下，一个穿着繁复黑色哥特裙的少女，与这片破败的钢铁废墟格格不入。
娇小的身形，裙摆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手中却扛着一把与自身体型完全不符的巨大武器。那武器外形如同一柄加长了枪管的古典长枪，通体漆黑，枪身上流动着暗红色的能量纹路，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那道身影就那么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仿佛己经存在了几个世纪，一双冰冷的眼睛，早己将这边的动静尽收眼底。
凌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停止了跳动。
对这股气息的靠近，竟是毫无察觉。“神骸”的预警系统在这一刻才迟钝地发出了尖啸，但那尖啸声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像是在面对一个无法理解、无法分析的BUG。
少女从阴影中缓步走出，雨水落在周身，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力场隔开，无法沾湿一丝一毫。脚下的机械关节落地无声，每一步都精确得像是经过了千百万次的计算。
一双猩红的电子义眼，穿透雨幕，精准地锁定了凌夜。
那道目光甚至没有看一眼地上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猎人”剃刀，仿佛那只是一块碍事的垃圾。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凌夜身上。
“不错的表现。”
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首接在凌夜的脑海中响起，而不是通过空气传播。
“虽然有些狼狈，但是你成功了不是么！”
凌夜的瞳孔早己收缩成针尖大小。
残破的躯体强撑着地面，试图站起，但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抗议的悲鸣。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仿佛是实质的探针，正在肆无忌惮地扫描着自己的身体，解析着体内“神骸”的运作。
“神骸”的【未来预演】功能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疯狂运转。
【推演开始……】
【路线一：启动冲锋，近身搏斗。结果：在踏出第一步的瞬间，被对方的长枪贯穿头颅。死亡。】
【路线二：利用地形，后撤逃跑。结果：在转身的刹那，被能量射线蒸发。死亡。】
【路线三：原地不动，言语拖延。结果：对方失去兴趣，随手一击，清理‘垃圾’。死亡。】
……
【推演……失败。】
无数的推演结果如雪花般在凌夜的脑海中闪过，但最终都指向同一个结局——一片刺目的血红。
无论如何挣扎，如何选择，结局都只有一个。
被瞬间秒杀。
这种绝对的、无法逾越的实力差距，带来一阵彻骨的绝望。这和面对剃刀时那种紧张刺激的狩猎游戏完全不同。在剃刀面前，尚可算是一个挣扎求生的猎物；而在这个少女面前，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只是一只可以被随意碾死的蚂蚁。
少女似乎对凌夜那紧绷如弓的身体和眼中的戒备毫不在意，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优雅的步伐迈开，一步步走到凌夜面前，巨大的长枪被随意地扛在肩上，仿佛毫无重量。
娇小的身影在凌夜面前蹲下，歪了歪头，那双猩红的义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狼狈模样，就像在欣赏一件有趣的艺术品。
“别那么紧张。”
“我今天没兴趣清理垃圾。”
说着，她伸出一根纤细的、由精密金属和仿生皮肤构成的食指，无视了凌夜眼中迸发出的凶光，轻轻地点在了凌夜的额头上。
指尖冰凉。
下一瞬间，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庞大的数据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顺着她的指尖，粗暴地灌入了凌夜的大脑！
“嗡——！”
凌夜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不是信息，而是纯粹的数据暴力！无数混乱、狂暴、充满了恶意与疯狂的代码，像一场数字风暴，瞬间冲垮了“神骸”系统的防火墙。
【警告！检测到未知高强度数据入侵！】
【系统过载！99%……100%！】
【核心逻辑单元崩溃！正在尝试重启……重启失败！】
【警告！精神连接濒临断开！】
凌夜的眼前，整个世界都化作了燃烧的瀑布。身体也跟着剧烈地抽搐起来，七窍中渗出鲜血，后颈的接口处更是迸射出危险的电火花。“
神骸”传来的剧痛，比之前同步率飙到95%时还要强烈百倍！那感觉，就像一个黑洞被首接塞进了脑子里。
连惨叫都发不出来，意识在数据的海洋中沉浮，随时都会被彻底撕碎。
就在凌夜的意识即将被这股数据流撑爆的瞬间，那股力量又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少女收回了手指，依旧是那副饶有兴致的表情。
“啧，承受力太差了，真没劲。这么一点小小的考验都承受不住。”
凌夜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沫。视线也变得更加模糊，看什么东西都带着重影。刚才那一下，几乎让他的“神骸”永久性宕机。
这时，少女的声音再次在他脑中响起，清晰而冷酷。
“‘神骸’可不是只有这点力量哦。”
“好好活着，变强一点，别让我失望。”
“哦，对了，”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戏谑。
“那个叫‘铁拳’的家伙，很快就会来找你了。他们对你身上的‘神骸’，可是势在必得的哦。”
“祝你好运。期待我们下次再见哦！”
说完，她站起身，最后瞥了一眼地上那具己经变成活尸的剃刀，猩红的义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无趣。
对她而言，剃刀这种等级的改造人，连让她多看一眼的价值都没有。
下一秒，她轻轻一跃，娇小的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了地渊错综复杂的钢铁丛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股令人窒息的杀意和压迫感，也随之烟消云散。
周围又恢复了死寂，只剩下冰冷的雨声，和凌夜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噩梦。
凌夜靠在墙上，花了足足几分钟，才让剧痛的大脑重新恢复了一点思考能力。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还残留着少女指尖冰凉的触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