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子时的更漏声从远处传来，凌墟月却毫无睡意。
她倚在白玉阑干上，望着中天那轮血月出神。这是小世界的"赤月夜"，每逢此时，天地灵气会变得格外暴烈。玄清宗的弟子们早早就闭门不出，生怕走火入魔。
"系统，调出玄烬坠诛仙台前的最后影像。"
水幕在眼前展开，画面却比往日更加模糊。诛仙台上的玄烬背对着她，袍袖被罡风吹得猎猎作响。当那道白光闪过时，凌墟月依然看不清他的口型——那句话到底是什么？
"警告：宿主情绪波动超出阈值。"机械音突然响起。
凌墟月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己经深深掐入掌心。她深吸一口气，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书房——玄七正在那里整理她故意弄乱的典籍。透过半开的雕花木门，能看见少年单薄的身影在夜明珠下忙碌，宽大的外门弟子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
"让他过来。"
不一会儿，玄七跪在了内室门外，额头抵着冰冷的玉砖："神女有何吩咐？"
凌墟月故意让他等了半刻钟才开口："进来，把床榻重新铺一遍。"
少年膝行而入，动作比前几日流畅了些，但右脚的伤显然还没好利索。凌墟月冷眼看他踮着脚整理锦被，忽然伸手打翻案头的灵茶，琥珀色的液体瞬间浸透了刚铺好的床褥。
"笨手笨脚的东西。"她厉声道，"用你的衣服擦干净！"
玄七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随即顺从地脱下外袍。凌墟月原本期待看到他屈辱的表情，却只捕捉到一丝疲惫的麻木。当少年背对着她擦拭床榻时，凌墟月瞳孔骤然收缩——
那瘦骨嶙峋的背上布满纵横交错的伤疤，最新的一道还泛着血丝，明显是近日所为。她昨日罚他跪碎瓷片时，竟没发现他背上还有伤！
"转身。"
玄七僵硬地转过来，双臂不自然地垂在身侧，试图遮挡胸前青紫的淤痕。凌墟月一把扣住他手腕，灵力粗暴地探入经脉——除了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虚弱，还有几处新伤，灵力运行轨迹显示是被仙术所伤。
"谁干的？"她听见自己问，声音冷得像冰。
玄七的睫毛颤了颤："弟子...不小心..."
"撒谎。"凌墟月指尖用力，满意地看着他疼得脸色发白，"是那些外门弟子？本座不是警告过他们不准碰你吗？"
少年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神女明鉴，是弟子自己..."
"闭嘴！"凌墟月猛地将他甩在地上，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这个蠢货，被欺负了还替人求情？玄烬转世怎么会是这种软骨头？
玄七趴在地上咳嗽，单薄的里衣滑落，露出更多伤痕。凌墟月突然意识到，这些伤不像是普通殴打所致，倒像是...某种惩戒？
"系统，调取玄七最近三天的活动记录。"
光幕展开，画面中的玄七趁她不在时，偷偷将省下的灵米送给一个生病的外门女弟子；在戒律堂领罚时，替那个曾欺负他最狠的师兄顶了偷盗丹药的罪名；深夜躲在柴房，用树枝在地上练习她随手演示过的剑诀...
凌墟月胸口发闷。这些画面中的玄七，与当年在天庭处处与她作对的玄烬判若两人。难道转世真的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本性？
"滚去药阁拿伤药。"她扔下一瓶灵丹，"别让人看见。"
玄七捧着药瓶愣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凌墟月烦躁地挥手："再愣着就把药还来！"
少年慌忙退下后，凌墟月召出水镜。镜中的自己眉心紧蹙，哪有半点报复的快意？她狠狠砸碎镜子，碎片划破手指也浑然不觉。
"系统，我是不是用错方法了？"
"建议宿主调整策略。"机械音回答，"资料显示：玄烬神魂特质为'遇强则强'。"
凌墟月眯起眼。也就是说，越是压迫，越容易激发玄烬本性？她忽然有了新的主意。
——————
次日清晨，凌墟月一改常态，亲自来到书房。
玄七正跪在案前誊写典籍，见她进来吓得墨汁都打翻了。凌墟月刻意忽略他手背上被烫红的痕迹（昨晚她故意让他捧着滚烫的茶壶），径首抽走他面前的竹简。
"《玄清剑诀》？"她挑眉，"你也配学这个？"
玄七伏地不敢应答。凌墟月将竹简扔进香炉，看着火焰吞噬那些墨迹："从今日起，本座亲自'教导'你。"
她特意在"教导"二字上加重音，满意地看到少年瑟缩了一下。但当她拽着他来到练武场时，玄七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拿着。"凌墟月扔给他一柄木剑，"攻击我。"
玄七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发白："弟子不敢..."
"要么攻击，要么去戒律堂领一百鞭。"凌墟月冷笑，"选一个。"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缓缓摆出起手式——正是《玄清剑诀》的第一式"拨云见日"，虽然生涩，但架势分毫不差。凌墟月心头微震，这天赋果然被封印压制了还能如此...
木剑破空而来，她轻松格挡，顺势一脚将玄七踹出三丈远。少年在沙地上滚了几圈，爬起来时嘴角己经渗血，却依然紧握木剑。
"再来。"
一次次攻击，一次次被击倒。玄七的招式却越来越流畅，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睛也逐渐亮起锋芒。当第七次被摔在地上时，他竟然主动变招，木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向凌墟月肋下！
"有意思。"凌墟月侧身避开，真实地感到惊讶。这一招"星移斗转"她可没教过，竹简上也只字未提，他是怎么...
玄七自己似乎也愣住了，举着剑呆在原地。凌墟月趁机一掌拍向他胸口，却在最后一刻收住力道，只轻轻一推。少年还是跌坐在地，木剑脱手飞出。
"今天就到这。"她转身走向场边，心跳莫名加速。刚才那一瞬，玄七的眼神像极了当年在演武场上与她切磋的玄烬——锐利、专注，带着几分不服输的倔强。
玄七跪坐在沙地上剧烈喘息，汗水混着血水从下巴滴落。凌墟月抛给他一条帕子："擦干净，别弄脏我的地方。"
少年接住帕子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手腕。一道细微的电流突然窜过两人接触的地方，凌墟月猛地抽回手，看见玄七颈间的月牙印记闪过一丝银光。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检测到灵魂共鸣。"机械音回答，"当转世身展现出与本体相似特质时，印记会产生反应。"
凌墟月若有所思地看着玄七小心翼翼地擦拭伤口。或许...她该换个方式刺激玄烬的本性？
"明日寅时起来练剑。"她丢下一句话，"迟到一刻钟，就滚回外门继续当你的废物。"
玄七抬起头，眼中的光芒让她心头一颤——那不是恐惧或屈服，而是一种她从未在这个懦弱少年脸上看到过的...战意？
"弟子谨遵教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