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澜予那个电话接得又快又冷,只丢下几句硬邦邦的“知道了”、“别烦我”,就干脆利落地掐断了。他把手机塞回裤兜,转过身时,脸上那股子阴沉劲儿还没散干净,像暴风雨过境后残留的乌云。不过,当他目光落到我身上,特别是看到我还僵在原地,耳朵根可能还带着没褪尽的红时,那乌云又诡异地散了,重新挂上那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玩世不恭的笑。
“吓到了?”他踱步过来,这次倒是保持了安全距离,倚在另一扇落地窗边,歪头看我。阳光把他半边身子镀上金边,像个漂亮又危险的堕落天使。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端起桌上那杯己经凉掉的水,猛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浇熄了一点心头的燥热和……那该死的羞耻感。“夏老师业务挺忙。”我扯了扯嘴角,声音还有点干。
“没办法,讨债鬼太多。”他耸耸肩,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眼神却飘向窗外那片刺眼的蓝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烦躁。讨债鬼?这词儿用得有点意思。我还没琢磨透,房间门就被敲响了。
“两位老师,准备开始第一个环节了哦!”工作人员探进头,笑容满面,眼神却在我和夏澜予之间滴溜溜地转,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所谓的第一个环节,俗套又充满心机——“默契初体验”。三对嘉宾被分别带到别墅不同的区域,回答关于“理想约会”、“最讨厌的食物”、“最心动的瞬间”之类的问题。观察室里的“专家”们会根据双方答案的匹配度打分,美其名曰“看看缘分指数”。
我和夏澜予被安排在海边露台。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吹乱了头发。面前的小桌上摆着答题板。镜头怼得很近,几乎能拍到我睫毛的颤动。
“安可老师,第一个问题,”工作人员拿着题卡,声音带着搞事的兴奋,“你最向往的约会场景是?”
我握着笔,脑子有点乱。向往的约会?和秦野结婚五年,所谓的“约会”屈指可数,每一次都像地下党接头,不是在偏僻的私人会所,就是在深夜无人的电影院包厢。浪漫?呵,刺激还差不多。我下意识地抬眼,想看看夏澜予的反应,却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他单手撑着下巴,嘴角噙着笑,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编,我看你怎么编。
一股无名火“噌”地冒上来。凭什么我要配合这些剧本?
我低下头,在答题板上唰唰写下几个字:没有人的地方,越安静越好。
“哇哦,安可老师喜欢安静独处呢!”工作人员夸张地解读,然后转向夏澜予,“夏老师,您呢?”
夏澜予几乎没犹豫,龙飞凤舞地写下:热闹点好,人多才有意思。比如……游乐园?
“噗……”工作人员没忍住笑出声,“这……反差有点大哦!看来两位老师对约会的理解很不同呢!”
观察室那边适时传来一阵笑声和点评。不用猜,肯定又在说我们不合适。我捏紧了笔。
接下来的问题更是灾难。
“最讨厌的食物?” 我写:香菜。夏澜予写:都行,不挑食。(弹幕:【夏夏好乖!】【安可事真多!】)
“最心动的瞬间?” 我脑子一片空白,随手写:下雨天在家看电影。(纯粹是因为想到某个被迫宅家的雨天,和秦野难得没吵架,安静地看了会儿碟片,虽然最后他还是被电话叫走了)。夏澜予则写:舞台上灯光亮起,所有人尖叫的时候。(弹幕:【哥哥事业心max!】【安可写的好矫情,谁心动是宅家啊?】)
每亮出一个答案,我和夏澜予之间的“默契指数”就在观察员和弹幕的嘲笑声中首线下跌。夏澜予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在我写下“下雨天看电影”时,还挑眉冲我笑了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欠揍。
我心里憋着一股气,越来越沉。这节目就是个巨大的羞辱场,而我像个自投罗网的小丑。秦野呢?他在观察室里看着这一切,是不是觉得特别解气?特别活该?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只能带三样东西去荒岛,你会带什么?”
我麻木地写:水,刀,打火机。(生存本能,简单粗暴)。
夏澜予那边顿了顿,似乎在认真思考。然后他落笔:手机(有信号的话),吉他,还有……”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抬眼看向镜头,又扫了我一眼,笑得意味深长,“一个有趣的人。”
“哇——!”工作人员和观察室瞬间爆发出更大的起哄声。
【啊啊啊夏夏好会撩!有趣的人!说的是安可吗?!】
【磕死我了!嘴上说不默契,身体很诚实嘛夏澜予!】
【安可写的什么鬼?刀?打火机?她是去求生还是去杀人啊?一点情趣都没有!】
我盯着他那句“一个有趣的人”,只觉得讽刺无比。有趣?在他眼里,我大概就是个供他取乐、制造节目爆点的“工具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