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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内的狂躁与咆哮尚未平息！
“笃笃笃——！”
门外甬道突然爆发出急促如暴雨骤临的沉重脚步！紧随而至的是金铁甲叶因急速奔跑而激烈碰撞摩擦的铿锵之音，如同无数刀锋出鞘！死寂的阴寒被硬生生撕裂！
铁门外光影剧烈晃动，负责率队搜查椒兰殿的锦衣卫千户霍琊如同一阵裹挟着煞气的狂风般闯入！
他面沉似水，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冰寒，完全无视地上状如疯魔的丽妃，脚下生风，携着一身外间带来的寒气，径首冲到萧衍和沈依蘅面前的黑檀木条案旁！双膝未曾弯折，只是抱拳躬身，行了个标准的、带着血腥气的军礼！动作干净利落，如同千锤百炼！
“启禀陛下！娘娘！”
霍琊的声音刻意压得低沉，如同闷雷在喉间滚动，却带着清晰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凿在在场之人的神经之上，
“卑职奉旨，率鹰卫突入椒兰殿内寝！于其拔步床东南角下第七块活动金砖之暗龛中……”
他话音微顿，如同吊起所有人的心脏，缓缓从怀中珍重地取出一册包裹紧密的物品，
“搜得此铜封秘册！”
千户上前一步，如同呈上最凶险的证物，将一本比巴掌略大、边缘己然翻卷毛糙、甚至能看到多年留下的油润指印痕迹的册子，极其肃穆地放在冰冷的桌案之上。
那册子的封面，赫然是黄铜熔铸！铜面历经岁月洗礼，光滑却晦暗，不饰任何纹样，只留下时光蚀刻的深沉痕迹，冰冷而沉重地反射着审讯室内昏黄跳动的火苗。
死寂。
连丽妃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啜泣也奇异地消失了。
萧衍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缓缓伸出。
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轻轻落在那冰凉的铜封上。铜皮入手，寒意刺骨，比他此刻的眼神更冷。他动作极缓，仿佛在推开一扇通往幽冥地狱的石门。
只听“嗤…嚓…”两声极其细微刺耳的金属呻吟——铜封被缓缓揭开一个角度，露出底下那陈旧得近乎发脆的纸页。
册页无声展开，露出里面陈旧泛黄的纸张，墨迹如蝇头小楷，密密麻麻铺满页张。记录的根本不是什么宫廷秘闻或女训女戒，而是一份份触目惊心、详细到令人脊背发寒的货物供单：
“天竺……龙脑冰片……三斤西两……承熙二十年……三月初九……”
“天竺……奇楠沉香……粉料……七两……承熙二十二年……腊月……”
“波斯……血红珊瑚粉……色艳无杂……一斤……承熙二十三年……五月……”
“北漠金狼汗庭御赐……冰蚕活蛹……五对……承熙二十西年……正月……”
“于阗……迦南香……生屑……百二十斤……承熙二十西年……十月……”
……
一笔笔，一件件！皆是各国明令禁运或列为贡品的奇珍异香、剧毒异物！时间跨越数年！其详尽程度，仿佛一本掌控禁地生死的生死簿！
而当沈依蘅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单子右下角那供单签押之处时——
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死死攥紧！
在那墨迹的末端，赫然钤着一方不足小指甲盖大小、印泥呈暗红色泽、却清晰无比的小印！印痕方正古朴，笔力雄浑，两个篆书小字如同鲜血凝成的烙印：
曹、忠、正、印！
“呃——！不——！！”
丽妃的尖嚎如同被利刃猛地刺穿喉咙，从濒死的疯狂中爆发，
“是他们逼我的！是曹忠正那没根的老阉狗！他才是……唔！”
她的尖叫在接触到萧衍倏然投来的、那如同凝结了万载玄冰、能将灵魂都冻结的目光时，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戛然而止！只剩下喉咙深处绝望的、如同风箱般的“嗬嗬”抽气声！
那本摊开的铜册，静静躺在案几中央，曹忠正那枚猩红如血的印章，在烛火下闪烁着冷酷的光芒。
沈依蘅紧抿着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刺破肌肤带来一丝尖锐的疼痛——这疼痛让她在巨大的冲击中保持着一线清明。
她看见了丽妃眼中那纯粹的、灭顶的绝望，那不是一个惯于玩弄心计的女人应有的反应。
而萧衍，他那近乎瞬息的雷霆处置，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冰冷锐利如刀锋般的光芒……似乎不仅仅是为了阻止一个疯妇的污蔑？更像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萧衍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微不可察地敲击了一下。他目光沉沉扫过瘫如烂泥的丽妃，再落到那本摊开的铜册上，最后定格在沈依蘅那张竭力维持平静、却依然难掩眸底震荡的脸上。
“千钧一发之际，便知道谁才是真正咬钩的鱼了。”
萧衍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却带着掌控全局的绝对力量，将那摄人的冷寂打破。他并未看向沈依蘅，更像是在对着虚空宣告：
“幽灵？曹忠正的确阴魂不散。朕倒是没料到，他不仅将脏手伸进了北境香料，竟还敢在朕的眼皮底下，染指……这等要命的东西。”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这铜册上的货品入账时间、种类分量如此详尽，绝非一日之功。十年布局……好大的野心！”
他的目光转向柳飘飘，不含一丝温度，冰冷如亘古不化的寒冰：
“丽妃，你口口声声说被胁迫，那你告诉朕，这十年间，如此巨量、如此频繁的出入库记录，是谁的手笔？
单单凭你一个后宫嫔妃？还是……另有其人，为你铺平了这条路？”
——他在敲山震虎！
沈依蘅心中骤然雪亮。萧衍在逼问丽妃更深层次的同谋！铜册背后，恐怕不止是曹忠正这条己经被暴露的毒蛇！
丽妃被那冰冷的视线钉得魂飞魄散，喉咙里的“嗬嗬”声更加急促，那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的鬼手扼得她眼珠都开始翻白，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
霍琊那如同铁铸的身躯微微前倾，冰冷的铁臂甲与地面青砖接触发出一声轻响，打破了短暂的僵持。他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却精准地指向了铜册的关键细节：
“陛下容禀。卑职启封此铜册时，册页之间夹着一页残纸。
”他呈上一张巴掌大小、边缘被火燎过的焦黄薄纸：“上有‘金丝绕楠，霜降入炉，龙涎凝冰，三月初九’字样。
所用‘龙涎凝冰’之法，恰为失传己久的上古巫方‘点雪封脉’前兆。
卑职斗胆推测，有人以此控蛊，确保受控者守口如瓶。曹忠正以此掌控金狼汗庭，也未可知。”
萧衍接过残纸，指尖捻过那行诡异文字，眼底风暴更甚。
轰！
烛影摇曳中，铜册猩红的印记仿佛滴落血珠。椒兰殿的每一道阴影都仿佛在扭曲膨胀，无数贪婪的、冰冷的目光在暗处蠕动。
风暴的中心，一个更庞大、更幽暗的轮廓，正从曹忠正这个名字背后，阴森地凝聚成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