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刺鼻的气味与排泄物的酸臭在病房内交织,如同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陈默躺在邻床,将结婚证复印件小心翼翼地压在枕头下,纸张边缘因反复折叠己微微起毛。
不远处,林夏正半跪在床边,用棉签蘸着温水,轻柔地涂抹在病人干裂的嘴唇上。
养鸡场主王金富在病床上不时痉挛,手背的输液管里,淡黄色的药液缓缓滴入体内,与床头柜上那杯井水颜色如出一辙 —— 杯底,蓝色结晶颗粒正安静地沉淀着,散发着诡异的光泽。
“家属把窗户开条缝。” 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护士推着发锈的配药车走进病房,车轮碾过地面残留的呕吐物污迹,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
她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层楼水管坏了,打水去西头洗手间。” 林夏应声起身,却不慎将公文包带勾住床栏,包身倾斜间,露出夹层里录音笔的轮廓。
陈默心脏猛地一跳,眼疾手快地用结婚证将其盖住,照片上两人僵硬的微笑被床头蒸腾出的药液蒸汽渐渐洇湿。
护士俯身调整氧气管时,胸前的胸牌挂绳突然断裂,一枚刻着 “赵德坤先进工作者” 的奖章从衣领滑出,金属边缘锋利如刀,瞬间刮破了王金富的氧气面罩绑带。
陈默和林夏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警惕与疑惑,这个意外出现的奖章,显然不是巧合。
当夜班护士查房的手电光扫过门缝时,王金富喉咙里突然发出含混的咕噜声,像是在努力诉说着什么。
林夏不动声色地将录音笔塞进病人枕芯,陈默则假借擦汗的动作,用湿毛巾巧妙地盖住仪器闪烁的红灯。
病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两人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 鸡仔... 灌井水...” 王金富的眼球在眼皮下方剧烈转动,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 赵主任说... 循环...” 话语断断续续,却像重锤般砸在陈默和林夏心头。
陈默拧开床头柜上的井水瓶,一股刺鼻的金属味混着死鱼的腥气扑面而来。
他举起瓶子,在手机闪光灯的照射下,瓶壁残留的指印清晰显现 —— 那螺纹,竟与化工厂考勤机上王建国、李卫东、张红旗三人的指纹完全重合。
凌晨三点,雨声愈发急促,豆大的雨点砸在窗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王金富突然从床上坐起,剧烈地呕吐起来。陈默急忙上前拍背,手掌触到他后腰处有硬物硌着。
趁着搀扶的动作,他悄悄探手一摸 —— 是半本浸透胃液的饲料采购账,被缝在内裤夹层里。
“别碰!” 王金富突然疯狂地抓挠陈默手臂,浑浊的眼中满是惊恐,指甲缝里的蓝色晶屑混着血丝,在陈默皮肤上划出几道血痕。
林夏见状,立刻伸手按铃呼叫医生,而陈默则死死按住想要起身的病人。
就在这时,王金富奋力翻到账本末页,上面赫然写着:?井水掺入量55.6吨×节约成本1444元/吨=80286.4元
计算结果很快被呕吐物覆盖,墨迹在胃酸的腐蚀下,渐渐显出新的备注:“每吨提成 200 元交赵主任”。这行字如同一把利刃,剖开了隐藏在扶贫项目下的肮脏交易。
护士们冲进病房,想要给王金富注射镇定剂。混乱中,赵德坤的奖章再次从护士口袋滑落,滚到床底。
陈默假意帮忙寻找,俯身拾取奖章。在昏暗的灯光下,他发现奖章背面 “抗洪模范 1998” 的刻痕里,竟卡着些许饲料残渣。
用随身携带的微型显微镜观察,这些残渣中含有硫氰酸汞及禽类 DNA 碎片。
与此同时,林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指在背后悄悄比划 “三” 字 —— 陈默眼角余光瞥见监控屏上,三名化工厂工人正穿过住院部庭院,朝着病房的方向走来。
查房医生戴着的口罩上,污渍散发着明显的饲料霉味。
他翻开王金富眼皮检查时,钢笔不经意间在病历夹上刻下划痕:?病危时间7:22
陈默心中一凛,用结婚证边缘轻轻刮取钢笔划痕的粉末,熟悉的金属腥气再次钻入鼻腔,与井水的味道如出一辙。
医生转身写医嘱时,白大褂后襟沾着的蓝色结晶格外醒目,而这些结晶的排列形状,竟与扶贫名单上三个新增名字的签名字迹完全一致。
突然,王金富的监测仪发出刺耳的长鸣,首线拉平。病房内顿时一片混乱,护士们开始紧急抢救,医生大声下达指令。
林夏趁机抽出枕芯里的录音笔,陈默则迅速撕下账本末页,塞进结婚证夹层。
当尸体被运走时,护士将奖章重新别回衣领,语气冷漠地说道:“赵主任说养鸡场转扶贫项目了,你们节哀。”
停尸间推车的轮子碾过地面积水,倒影里,三名工人正将印着 “扶贫物资” 的饲料袋搬进敬老院厨房。
陈默展开被尸液浸透的账本末页,用碘伏轻轻擦拭,“提成 200 元” 的 “2” 字逐渐溶解,显露出被覆盖的钢笔字迹:?“每吨井水掺二两防腐剂,死鸡当扶贫肉卖”
签字日期是 1998 年 7 月 22 日,落款处的印章,正是年轻时的赵德坤。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结婚证在雨中渐渐糊成纸浆。林夏摊开掌心,录音笔的红色指示灯仍在闪烁,在混乱中,它成功录下了护士的耳语:“赵主任让把井水样本换成自来水。”
陈默摸向口袋里的奖章,别针己被掰弯成钩状,钩尖残留的蓝色结晶,在路灯下泛着殡仪馆火化炉般的冷光,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罪恶。
这场发生在病房里的谎言与真相的较量,只是更大阴谋的冰山一角,而陈默和林夏,早己没有退路,只能继续在黑暗中探寻那一丝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