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臊。
浓烈的恶臭混杂着粪便、腐烂草料、汗液和兽类巢穴的酸败气味,瞬间灌满沈追的意识,将他从坠落的眩晕中拽出。
他重重摔在一片湿滑粘腻的“地面”上。身下是泥浆般的污秽,混杂着干草、谷粒和排泄物。恶臭熏得魂体不稳。
“呕…” 沈追意念干呕,挣扎想站起,脚下打滑再次摔入污秽泥泞。腰间POS机屏幕沾满污物,幽蓝光芒在恶臭中艰难透出微光。
这就是…畜生道外围?
他挣扎抬头。眼前是巨大得难以想象的空间,光线昏暗,仅靠穹顶惨绿灯球照明。无数粗糙原木和锈蚀铁栏围成巨大栅栏,层层叠叠如迷宫。每个栅栏内,挤满密密麻麻的牲畜魂体——猪、牛、羊、犬、鸡…形态扭曲放大,魂体笼罩灰蒙蒙污垢般的雾气,散发出浓烈的痛苦、恐惧与麻木。魂体挤压摩擦,无声哀鸣。空气中恶臭正是亿万牲畜排泄物与痛苦气息的混合。
锈迹斑斑的金属管道如血管在栅栏上空交错,延伸向深处。一些管道连接着巨大嗡鸣的金属装置,下方延伸出无数闪烁微弱蓝光的探针,毒蛇般垂入栅栏,精准刺入牲畜魂核!
“滋…滋…”
细微电流声伴随探针蓝光闪烁。每一次闪烁,被刺中的牲畜魂体剧烈抽搐,无声惨嚎,身上灰雾瞬间浓郁,一股股灰白能量流顺探针吸入上方装置。粗大管道将这些能量源源不断输送向嗡鸣机器。
情绪提纯工厂!牛头压抑的嘶吼在沈追意识中炸响!比忘川河边更赤裸残酷的地狱景象!
“哐当!轰隆!”
上方熔穿的通风管道口传来爆炸和金属撕裂声!黑狗队冰冷狂怒的电子音穿透阻碍:
“目标沈追!确认逃入畜生道D-7区外围!”
“污染源信号活跃!启动区域净化协议!”
“投放高浓度净化怨雾!覆盖D-7区!彻底湮灭!”
灰白色、散发刺骨冰寒和湮灭气息的浓雾,如倒灌冰河汹涌喷出!雾气所过,锈蚀铁栏“滋滋”消融,地面泥浆冻结碳化!靠近管口的栅栏内,拥挤的牲畜魂体被雾气扫过,无声消融瓦解,化作青烟!
死亡冰寒蔓延!速度极快!沈追刚爬起,魂体己被湮灭气息锁定!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
“吼——!!!”
一声炸雷般的咆哮,充满狂暴硫磺味和极致愤怒,猛地从沈追侧后方炸响!
一道巨大漆黑的身影,带着毁灭性冲击力,狠狠撞开沈追与汹涌灰雾之间!是牛头!
他巨大牛眼布满蛛网血丝,赤红如血,燃烧狂怒与被逼绝境的疯狂!覆盖短硬黑毛的身躯上,浮现片片闪烁暗沉金属光泽的黑色鳞片!一股野性狂暴的凶兽气息爆发,短暂冲散扑面怨雾!
“滚开!!”牛头巨掌撕裂空气,狠狠拍向灰白雾气!覆盖鳞片的手掌边缘,跳跃细微暗红能量电弧!
“嗤啦——!”
硫磺能量与湮灭怨雾猛烈撞击!雾气被暂时阻隔消融一小片!但更多雾气瞬间缠绕上牛头手掌!鳞片“滋滋”哀鸣,迅速黯淡焦黑!
“呃啊——!”牛头痛苦闷哼,巨大身躯剧颤!净化怨雾对魂体侵蚀极痛苦!但他如磐石钉在原地,为身后沈追争取喘息!
“还愣着等死?!跟上!”牛头头也不回,嘶哑咆哮如受伤野兽哀嚎,另一只巨掌向后一捞,如抓小鸡般攥住沈追沾满污秽的魂体,拖着他朝畜生道深处、远离净化雾的方向亡命狂奔!
沈追如破麻袋被拖拽,在恶臭泥泞中飞速滑行。身后,净化怨雾被短暂阻挡后,以更汹涌姿态吞噬原地,化为灰白死寂冰原。
牛头对区域极熟悉。巨大身躯爆发出惊人速度,在栅栏迷宫中左冲右突,避开能量探针和麻木凶狠的巡逻鬼差。他拖着沈追冲进一条更狭窄阴暗、堆满腐烂草料和废弃物的通道。
最终在通道尽头,一个被巨大废弃饲料槽遮挡的角落停下。恶臭稍减。牛头巨大身躯靠在冰冷金属槽壁上,剧烈喘息,硫磺热气如蒸汽喷涌。硬抗怨雾的手掌无力下垂,覆盖的黑色鳞片大片焦黑卷曲脱落,露出青灰色、布满灼伤的皮肤,伤口边缘逸散灰白湮灭气息。
剧痛让牛脸扭曲,牙齿咯咯作响,赤红牛眼死死瞪着被扔在饲料残渣里的沈追,充满劫后余生的暴怒与后怕。
“你他妈…找死啊?!”牛头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每字牵动伤口,“敢惹‘黑狗’?!还把净化雾招来?!嫌我命长?!”
沈追挣扎坐起,急切意念询问:“牛头!张承禄!古玉!天庭特使凌霄!你肯定知道!林晚红标!只剩七天!我也上了清除名单!”
“闭嘴!”牛头猛地低吼,巨大牛眼惊惧扫视通道入口,仿佛名字会招灾,“老子啥也不知道!也不想知!”巨掌下意识捂住腰间旧POS机。
沈追目光死死盯着牛头焦黑手掌和痛苦表情。突然,一个细节刺入意识——牛头硬抗怨雾时浮现的黑色鳞片,那股狂暴非人气息…以及此刻魂体不稳,伤口逸散的灰白湮灭气中,混杂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的苦涩草药味和腥气?
化形丹!劣质化形丹!
沈追猛地想起办公室,牛头藏匿劣质泥丸时绝望的眼神!还有那句:“吃了就魂体溃散!”
“你…用了那化形丹?!”沈追意念带着震惊与明悟。
牛头巨大身躯猛地僵住!布满血丝的赤红牛眼难以置信地瞪向沈追,仿佛被戳破最深秘密。随即,巨大屈辱、愤怒与绝望如火山爆发!
“是!老子用了!怎样?!”牛头声音陡然拔高,破罐破摔般歇斯底里,牛脸因痛苦愤怒扭曲变形,“不用?!刚才就跟你一起化成渣了!”
他巨大颤抖的手猛地伸进紧绷污秽的号衣内袋,粗暴掏出一物!
正是那枚龙眼大小、表面坑洼、浑浊如劣质泥丸的化形丹!但此刻,泥丸状态更糟——表面布满蛛网般的黑色裂纹,几条裂纹深处,隐隐有细微不祥的暗红光芒缓慢流淌蠕动!仿佛封印着活物!那股苦涩草药味和淡淡腥气,混合牛头伤口逸散的湮灭气,形成诡异不安的味道。
“看见了吗?!”牛头将那枚布满裂纹、流淌暗红光芒的劣质丹药,几乎戳到沈追脸上,巨大牛眼充满无尽悲凉与榨干的绝望,“正品化形丹?三千点!老子这辈子攒不够!”
巨指因激动痛苦剧烈颤抖,声音嘶哑如泣血:“只能弄这黑市的…垃圾!毒丸子!”他指着丹药裂纹和蠕动的暗红光芒,“知道掺了啥吗?!是榨干后不要的、塞满戾气怨毒的魂渣!是这鬼地方最脏的怨念结块!吃下去…是能顶一阵子…像刚才…” 他痛苦瞥了眼焦黑手掌,“…可每顶一次…就是往魂核灌毒!就是找死!就是给上头老爷…当烧炉子的烂柴!”
牛头胸膛剧烈起伏,硫磺热气灼热喷在沈追脸上,劣质丹药在颤抖指尖仿佛随时碎裂。
“百年?…哈!” 牛头发出极度讽刺的惨笑,“老子能熬十年…都是奇迹!这身鳞片…这牛头…就是老子这辈子的记号!下辈子?…呵…宁愿魂飞魄散…也不入这畜生道!”
巨大的无声绝望如巨石压下。牛头佝偻着覆盖鳞片和焦黑伤口的巨大身躯,如同被抽走脊梁,缓缓滑坐在冰冷污秽的地面。那枚布满裂纹、流淌不祥暗红光芒的劣质化形丹,从他无力指间滚落,掉入泥泞,沾染污秽,暗红光芒在肮脏中微弱明灭,如同垂死萤火。
“嗡…嗡…”
牛头腰间破旧POS机,突然毫无征兆剧烈震动!屏幕猛地亮起,不再是幽蓝界面,而是刺目闪烁的猩红光芒!巨大旋转惊叹号覆盖屏幕!下方两行冰冷文字:
【紧急通缉令(天庭签发)!】
【目标:沈追(ID:DF-AL-114514-1)】
【状态:红标钉子户 / 极度危险污染源】
【目标:牛犇(ID:DF-AR-114514-3)】
【状态:高危污染载体 / 兽化失控风险】
【清除指令:立即执行!协同隐匿者同罪!】
猩红光芒,如泼洒的鲜血,瞬间染红这恶臭角落,也染红牛头那布满血丝、绝望的赤红牛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