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禁地的冰雪寒意尚未从骨缝中彻底散去,云深不知处的春风己裹挟着清冽的松香与暖融的桃花气息,温柔地拂过静室的窗棂。魏婴(魏无羡)懒洋洋地陷在铺着厚厚绒毯的软榻里,像一只被骄纵坏了的猫,身上盖着蓝湛(蓝忘机)的素白外袍。他脸色仍有些苍白,唇瓣却因刚被喂下一碗甘甜的灵蜜而泛着水润光泽,头顶那对雪白的狐耳软软地耷拉着,随着窗外竹叶的沙沙声偶尔抖动一下,显出几分病愈后的慵懒与脆弱。
“张嘴。”蓝湛的声音低沉如故,却融着一层化不开的暖意。他修长的手指拈着一枚剔透的、散发着清凉气息的冰玉枇杷膏,递到魏婴唇边。这是姑苏蓝氏药庐特制,专为修补神魂耗损,清甜微凉,入口即化。
魏婴就着他的手叼走枇杷膏,舌尖不经意扫过蓝湛的指尖,留下一点湿热的触感。他满足地眯起桃花眼,含糊道:“蓝二哥哥喂的,就是比寻常的甜。” 那对蔫蔫的狐耳尖,因这小小的亲昵和口中的甘甜,悄悄染上了一层极淡的粉晕。
蓝湛指尖微蜷,琉璃色的眸底暗流涌动。他未语,只是用指腹极其自然地揩去魏婴唇角一点晶莹的水渍,动作珍重得如同擦拭稀世美玉。目光落在那对因他触碰而敏感轻颤的耳尖上,克制着想要将其拢入掌心揉捏的冲动。青丘禁地那一幕——魏婴力竭倒下、唇边染血的画面,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神魂深处,每每想起,心口仍会泛起细密的、冰冷的抽痛。此刻人在眼前,鲜活温软,那份失而复得的珍视,便化作无声的守护,融进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里。
窗外庭院,春光正好。几株新移栽的凤栖梧幼苗在微风中舒展着嫩叶,流转着金子恒(灵韵神君)所赠的七彩霞光,生机盎然。树下,两道身影相对而立,正是蓝念(玄冥神女)与金子恒。
蓝念依旧是一身白蓝卷云纹的圣女服,气质清冷如高山霜雪,只是今日未束抹额,几缕墨发垂落颈侧,恰好半掩着那日清谈会上曾被同心铃引动、惊鸿一现的冰晶龙鳞位置。她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玉盒,里面盛放着昭明(梦璃神女)从青丘带来的、会发光的月华石。
“多谢金少主馈赠。”蓝念的声音清越如碎玉,目光落在金子恒递来的另一件东西上——并非固本培元的灵植,而是一支通体莹白、顶端雕琢着展翅欲飞凤凰的玉簪。那凤凰翎羽纤毫毕现,姿态优雅,尾羽处一点天然金纹,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华,一看便知不是凡品,更蕴含着精纯的凤凰本源气息。“此簪……”她清冷的眸中掠过一丝讶异。
“前日清谈,见蓝姑娘发簪素简。”金子恒笑容温煦,如同暖玉生辉,声音也放得极轻,带着恰到好处的尊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此乃我神界凤凰族栖梧木心所制,名‘栖梧引’。虽无攻伐之能,但其性温润,蕴含生机,长期佩戴,可宁心静气,于稳固神魂亦有微效。”他顿了顿,目光飞快地扫过蓝念颈侧,仿佛能穿透发丝看到那片隐没的龙鳞,“……比那幼苗,或许更合姑娘心意。”
静室窗内,魏婴瞬间支棱起耳朵,连口中的枇杷膏都忘了咽,扒着窗棂看得两眼放光:“蓝湛蓝湛!快看!金孔雀开屏了!栖梧木心啊!凤凰族求偶才送的宝贝!他居然就这么送出来了!” 他激动地用手肘去捅身边的蓝湛,头顶的狐耳兴奋地抖成了小扇子,“我就说同心铃是月老下凡吧!这红线牵得,啧啧!”
蓝湛的目光也落在院中,看着自家那位向来清冷孤高的侄女。只见蓝念白皙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一层薄红,如同雪地里悄然绽放的胭脂梅。她微微垂首,长睫轻颤,清冷的声线里难得带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金少主……此物太过贵重,念不敢受。”
“物尽其用,方不负其灵性。”金子恒声音温和却坚定,将玉簪又往前递了半分,指尖萦绕着一缕极淡的金色凤凰气息,与玉簪上的金纹隐隐共鸣,“此簪于我,不过是珍藏之物。于蓝姑娘,或可助益修行。请姑娘……莫要推辞。” 他琉璃色的眼眸(因凤凰血脉而带着一丝金芒)专注地凝视着蓝念,那份真挚与隐隐的期待,让周围的风似乎都柔和了下来。
蓝念沉默了片刻。她能感受到那玉簪上传来的、温和而磅礴的生命气息,与自身玄冥神女的冰寒神力非但不冲突,反而奇异地带来一种舒适的暖意,隐隐抚平了青丘之行消耗带来的细微疲惫。她抬眸,对上金子恒温润却执着的目光,心头那池冰封的春水,仿佛被投入一颗暖阳,悄然裂开一道细缝。
“……多谢。” 她终是伸出纤白的手,接过了那支栖梧引凤簪。指尖触碰到温润的玉质,一丝微妙的暖流顺着指尖蔓延,竟让她颈侧那片冰晶龙鳞的位置,再次泛起一阵细微的麻痒和温热感!一片极淡的、几乎透明的龙鳞虚影,不受控制地在她白皙的颈侧肌肤上一闪而逝!
“!” 两人俱是一怔。
金子恒的眸底瞬间金芒大盛!那并非力量失控,而是凤凰血脉感应到强大、纯粹且……吸引他的同阶神族本源时,本能的雀跃与共鸣!他迅速垂眸,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情绪,耳根的红晕却蔓延到了脖颈。
蓝念飞快地侧过脸,用垂落的发丝遮掩颈侧,清冷的脸上红霞更甚,握着玉簪的手指微微收紧。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带着青涩甜味的尴尬与悸动。
“成了!绝对成了!” 窗内的魏婴看得抓心挠肝,比自己谈恋爱还激动,恨不得冲出去按头。他扭头抓住蓝湛的袖子,眼睛亮得惊人,“蓝二哥哥!你看见没!念妹妹的龙鳞!金二少主的金眼睛!这叫什么?天作之合!命中注定!我的同心铃简首是功德无量……” 他正滔滔不绝,却见蓝湛的目光并未停留在院中,而是越过花木,投向回廊转角处一道悄然伫立的紫衣身影。
江澄(雷鸣神主)。
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环抱双臂,斜倚着廊柱,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紧抿的唇线和眉宇间一丝惯常的冷厉,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院中那对璧人身上,尤其在金子恒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审视与一种复杂难言的……警惕?随即,他的视线转向静室窗口正兴奋得手舞足蹈的魏婴,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紫色袍角在风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魏婴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他看着江澄消失的方向,眼底的光彩黯淡了几分,方才还翘得老高的狐耳也慢慢耷拉下来,像两片被霜打蔫了的叶子。他下意识地往蓝湛身边缩了缩,小声嘟囔:“……江澄那是什么眼神?好像金二少主抢了他宝贝似的。” 语气里带着点委屈,更深的,是对江澄那份始终未曾真正消融的隔阂的失落。
蓝湛无声地将他揽入怀中,宽厚的手掌安抚地覆上他微凉的后颈,指尖轻轻着那处敏感的肌肤,带来令人安心的暖意。“不必介怀。” 低沉的声音在魏婴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金瑶其人,心性未定,江宗主身为金凌亲舅,自有考量。” 他提到金子恒时用了其前世凡名“金瑶”,显然也并未全然放下对这位心思深沉的金氏少主的戒备。但他更在意的是怀中人瞬间低落的情绪。
魏婴将脸埋进蓝湛带着冷檀气息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那份熟悉的安全感,闷闷地“嗯”了一声。是啊,金子恒再好,那也是前世掀起过腥风血雨的金光瑶。江澄对金凌视如己出,对任何接近金凌或与金氏核心有关的人保持警惕,几乎是本能。这份源于保护欲的“不待见”,魏婴自己……又何尝不是根源之一呢?若非他当年失控,师姐和金子轩不会死,金凌不会自幼失怙,江澄也不必独自扛起所有,变得如此尖锐而多疑。
一丝沉重的愧疚,悄然爬上心头。
蓝湛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转变。他没有再说什么安慰的空话,只是收紧了手臂,用更坚实的拥抱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另一只手抬起,指尖凝聚起一缕极淡却精纯的玄冰神力,带着安抚神魂的凉意,轻轻点向魏婴蔫蔫的狐耳尖。
“唔……” 敏感的耳尖被冰凉而温柔的力量触碰,魏婴浑身一颤,像过了电般酥麻,瞬间将那些沉重的思绪抛到了九霄云外,下意识地仰起头,喉间溢出一声轻哼,眼尾泛起薄红,控诉地瞪向蓝湛:“含光君!偷袭!”
“静心。”蓝湛面不改色,指尖却流连在那柔软的绒毛上,带着点惩罚意味地揉了揉。看着那对狐耳因自己的触碰而重新精神抖擞地竖起,耳尖的粉色也鲜活起来,他眼底冰雪尽融,只余一片深邃的暖洋。俯身,一个带着枇杷清甜气息的吻,轻轻落在魏婴光洁的额头上,低语道,“往事不可追,护好眼前人,足矣。”
魏婴的心像是被这吻和话语彻底泡软了。他反手环住蓝湛的脖颈,将人拉低,主动凑上自己的唇,用行动驱散最后一丝阴霾。窗外的春光、院中滋生的情愫、暗处警惕的目光,此刻都被隔绝在外。小小的静室内,唯有唇齿相依的温存与彼此心跳的共鸣,真实而滚烫。
案头锦盒中,那枚莹白的同心铃仿佛感知到主人心绪的安宁与甜蜜,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满足的清鸣。琼枝玉树下的悸动,紫衣背影里的暗涌,皆在这相拥的暖意中,化作了神界漫长岁月里,一道名为“守护”与“珍惜当下”的甜蜜注脚。清风过处,凤栖梧的嫩叶与修竹共舞,栖梧引凤簪在蓝念袖中温润生辉,而静室内的低喘与轻笑,则是只属于龙与狐的永恒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