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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时刻，银发少女感觉有一股暖流涌入心口，像有人用温热的手掌轻抚她的灵魂。
银发少女茫然低头，看着自己胸前浮现的暗金色符文，那是挚爱之人留下的「永恒守护」印记，此刻正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父亲……大人？”
幽夜下意识捂住心口，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那股转瞬即逝的温暖。
可下一秒，剧痛袭来，像是有人生生撕走了她的一部分灵魂。
“不对…”
幽夜的声音开始发抖。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嗷呜…”
雪原狼不安地低吼声惊醒了少女。
少女翻身跃下狼背，赤着脚踩在冻土上，尖锐的冰碴割破脚掌也浑然不觉，只是疯了一般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
“父亲大人答应过的……”
“答应过要来找夜夜的……”
“对……答应过的……”
……
当少女拖着血痕跌跌撞撞冲回战场时，夕阳正好将雪原染成血色。
少女看见焦黑的土地上插着折断的十字剑，看见教廷的白金旗帜在余烬中蜷曲成灰，看见几个幸存者像行尸走肉般在尸堆里翻找同伴。
却没有看见……那个总是对她温柔微笑的身影。
“克莱因大人呢？”
少女抓住一名断腿的骑士，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梦境，“黑发，独眼，穿着黑袍……”
“克…莱…因…呵…呵呵…呵呵呵呵……”骑士捂着脸，发出癫狂的大笑。
“死了！都死了，都是那个怪物，不过…那怪物也死了…对对对…死了，大家都死了…呵，呵呵……”
幽夜的手僵住了。
少女的银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光泽，变成某种介于灰白与暗红之间的诡异色彩。
“带我去，现在。”
幽夜的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骑士拖着残腿爬行带路，最终停在一处焦黑的浅坑前。
坑底只有半片烧焦的袖角，依稀能看出那是件黑袍。
旁边散落着几枚暗金龙鳞，像是被高温熔过，边缘己经卷曲变形。
幽夜跪在坑边，指尖轻触那片布料。
“父亲……大人？”
没有回应。
少女将布料捧到鼻尖，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药草香，父亲大人总爱在袖口缝些安神的草药，因为她小时候经常做噩梦。
“您……在开玩笑对不对？”
少女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手背上。
“像小时候那样，假装被魔兽吃掉，其实是躲在树后面吓夜夜的……对不对？”
少女摇摇晃晃站起来，转着圈对空气说话：“夜夜找到您啦，快出来嘛，这次真的吓到了……”
幸存者们看着这一幕。
有人举起弩箭，却被同伴按住。
“父亲大人……”
幽夜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终变成破碎的呜咽。
少女跪回坑边，额头抵着那片焦土，瘦弱的肩膀剧烈颤抖。
“不要……”
“不要啊……”
“求…求求您了……”
“别跟夜夜…开这种玩笑了…好不好？”
雪原的风声呜咽着掠过战场。
幽夜跪在那片焦土前，指尖陷入冻土，记忆涌来，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得像是昨天才发生。
「她和你一样…都是被命运愚弄的孩子。」
那是绯月消散前最后的低语。
襁褓中的自己被塞进一个陌生人类的怀里，原来从那时起，父亲大人的怀抱就带着血腥味。
「这是玫瑰。」
她想起了自己去够花刺，父亲大人慌忙拦住她，却被她趁机揪住头发。
一天夜里，她偷偷用空间魔法把花园里所有玫瑰都移栽到父亲大人的窗台下，结果魔力透支昏倒在花丛里。
醒来时发现自己被裹在父亲的斗篷里，他正用龙爪笨拙地给她扎小辫子，扎得歪歪扭扭像只炸毛的猫。
父亲大人的手指明明能撕裂巨龙，却总怕弄疼她。
「爸爸，我学会新魔法啦」
七岁生日那天，她兴奋地展示刚领悟的空间折叠，结果把书房传送到了房顶上。
父亲大人仰头看着悬在半空的书柜，叹了口气说「下来」，她却扮鬼脸说「有本事抓我呀」。
下一秒天旋地转，父亲大人居然用龙翼飞上来，像拎小猫一样拎着她的后领子。
那天她被罚抄一百遍《魔法安全守则》，可半夜醒来却发现父亲大人正偷偷帮她抄写，还模仿她歪歪扭扭的笔迹。
「父亲大人…夜夜做噩梦了……」
十岁的她哭着钻进父亲的被窝，冰凉的小脚踩在他的小腿上。
父亲大人僵得像块木头，最后只是轻拍着她的后背哼一首走调的歌谣。
第二天她发现父亲大人眼底挂着黑眼圈，原来他一夜没敢动，生怕惊醒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会给她唱摇篮曲的父亲，变成了她午夜梦回时心跳加速的理由？
记忆的画面跳到那个樱花纷飞的午后。
「叫我名字。」
她颤抖着喊出「克莱因」时，他俯身吻去她睫毛上的泪珠，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人类的嘴唇原来这么软。
原来父亲大人也会害羞，耳根红得像她偷喝过的葡萄酒。
最鲜明的记忆汹涌而来，是缠绵的夜晚。
「这次…让我来主导。」
父亲大人滚烫的掌心抚过她每一寸战栗的肌肤，她咬着他的肩膀呜咽，他却在她耳边哑声说「夜夜，看着我」。
那些夜晚她总假装睡着，其实在偷偷数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听他压抑的喘息如何化作她名字的碎片。
他明明可以强行汲取她的魔力修复伤势，却选择把毕生修为渡给她。
啪嗒。
一滴泪砸在焦土上，冻结成冰晶。
幽夜想起了最后一个清晨，父亲大人为她系好斗篷时，指尖在她锁骨处的龙鳞印记上多停留了三秒。
那时她只顾着害羞，却没发现他袖口渗出的血迹。
“骗子……”
少女的喉咙里挤出嘶哑的气音。
“大骗子，说好要回来的……”
“说好要陪夜夜堆雪人的……”
“说好今年冬天教夜夜烤栗子的……”
少女抓起一把混着血块的焦土按在胸口，好像这样就能填补心脏被挖走的空洞。
那些被父亲大人用生命换来的记忆此刻化作千万把刀。
六岁时他单膝跪地给她穿鞋的样子。
十岁时他熬夜给她缝玩偶时被针扎破的手指。
十西岁她第一次觉醒龙族本能，咬破他脖颈后他纵容的叹息。
昨晚分别前，他最后那个吻里咸涩的血腥味。
“您早就计划好了对不对？”
“骗夜夜离开…用‘修炼’骗夜夜汲取魔力…最后连尸体都不留给夜夜……”
“您以为这样就能结束吗？”
少女摇摇晃晃站起来，脚下冻土龟裂成蛛网状。
幸存的骑士们惊恐看到，少女的影子正在扭曲膨胀，最终化作一头遮天蔽日的暗红魔龙虚影。
“夜夜这就把您……从死神手里——”
龙爪插入自己心口的符文，硬生生扯出那道「永恒守护」的契约锁链。
“抢回来！！！”
锁链崩断的巨响中，时空长河被撕开一道裂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