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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伦西亚公爵府邸，书房。
空气里浮动着雪茄的苦涩香气，混杂着旧书与紫檀木的沉重味道。
一个男人站在一整面墙大小的琉璃缸前。他穿着剪裁合体的丝绸长袍，袍角用金线绣着瓦伦西亚家族的蔷薇徽记。琉璃缸里，几尾色彩斑斓的食肉鱼游弋着，它们的鳞片在魔法灯的光照下，反射出金属般的冷光。
“他到了。”
一个幽灵般的身影，从书架的阴影中滑出。来人叫科沃斯，公爵的影子，负责处理所有见不得光的事情。
“嗯。”瓦伦西亚公爵没有回头，只是将一点肉糜丢进水中。鱼群瞬间暴动，将那点血色撕扯得无影无踪。
“在佣兵公会闹了点小动静。”科沃斯的声音没有起伏，“被一个叫雷姆斯的执事羞辱了一顿，然后就走了。”
“被拔了爪子的狼，夹着尾巴走了？”公爵终于转过身。他约莫五十岁，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没有太多皱纹，唯独那双眼睛，像深不见底的古井。他手上戴着一枚巨大的黑曜石图章戒指，戒面是一朵怒放的血色蔷薇。
“报告上是这么写的。”科沃斯递上一份卷宗。
公爵没有接。“北境的雪狼，到了王都的猎场，总会有些水土不服。”他走到书桌后，慢条斯理地坐下。“这让我想起很多年前，另一个姓埃德蒙的年轻人。他也以为，只要拳头够硬，就能把王都的墙砸开一个窟窿。”
“结果，他的家族，连同他的姓氏，都成了历史书上的一行字。”
科沃斯的头垂得更低了。“大人英明。”
“这不是英明，科沃斯，这是规则。”公爵拿起一支羽毛笔，蘸了蘸墨水。“王都的规则，不是用剑写的，是用人情、利益、债务，还有恐惧编织起来的。”
“我要知道这头狼的所有动向。”他敲了敲桌面，“他每天吃什么，和谁说话，那个矮人喝醉了会骂谁，那个兽人晚上会不会做噩梦。我要一份详细到他们每个人内裤颜色的报告。上次关于那个诺兰德使节的报告太潦草，‘常穿蓝色’不是情报，是猜测，我要事实。”
“明白。”
公爵在面前的羊皮纸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叉。“我们安插在公会里的雷姆斯，做得很好。他喜欢塔兰尼亚的白兰地和红头发的女人，送他一箱前者，再送一张‘绯红竖琴’的抵用券。让他继续，把所有肮脏、无利可图，还会得罪人的任务，都留给‘黎明之刃’。我要让他们在泥潭里打滚，让他们为了几个铜板的饭钱发愁。”
“是。”
“还有商会那边。”公爵又画了一个叉。“通知银月商会和铁砧钱庄，任何与‘黎明之刃’有关的交易，一律拒绝。不给他们贷款，不卖给他们装备，甚至连疗伤药剂，都让他们用三倍的价钱去黑市买。我要让他们，没有我的允许，连一口干净的水都喝不上。”
科沃斯没有应声，只是静静地听着。他清楚公爵的怒火，并非源于这个叫凯尔的年轻人本身，而是源于“失控”。任何不在他棋盘上的棋子，都必须被清除。
“哈林顿伯爵和杜波依斯侯爵的儿子，最近是不是很闲？”公爵放下了笔。
“是的，大人。正在为了一名歌女争风吃醋。”
“给他们找点新乐子。比如，一场‘意外’的酒馆决斗，或者，一个失手打死人的罪名。别留下我们家族的痕迹，我要让那头狼崽子明白，在王都，有时候一口呼吸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总有办法的。”
他站起身，重新走到琉璃缸前。“大人，您似乎很在意这个凯尔。”科沃斯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只是个佣兵。”
“不。”公爵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酷的笑意。“他是一颗种子，一颗在北境那种贫瘠的土地上，都能野蛮生长的毒草种子。我不喜欢毒草，我喜欢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花园。任何杂草，都必须在它长出第一片叶子的时候，就连根拔起。”
科沃斯躬身行礼。“我立刻去办。”他的身影，再次融入了阴影，消失不见。
书房里，又恢复了死寂。只有食肉鱼搅动水流的声音，细微地响着。
瓦伦西亚公爵凝视着那些凶猛的生物。他从不认为凯尔能对他构成什么真正的威胁。一个从偏远边境来的“土包子”，怎么可能理解王都这张用百年权势编织的巨网。
他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饥饿、贫穷、绝望，还有王都无处不在的恶意，就会将“黎明之刃”撕咬得骨头都不剩。
他拿起一块更大的肉块，丢进水中。
一场血腥的盛宴，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