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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山书院庖厨的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正踮着脚在橱柜最上层摸索，官服袖子沾满了面粉，发髻上还别着根充当发簪的擀面杖。
皇家书院的庖厨比蒋清岚想象中还要糟糕。
"这就是你们平日做饭的灶台？"她用手指抹了一把灶沿，指尖立刻沾满黑灰。十几个铁锅歪歪斜斜地挂在墙上，其中一个的裂缝足有拇指宽。
领路的小厮福子挠挠头："回尚膳大人，书院重学问轻庖厨，上次换新锅还是三年前..."
蒋清岚叹了口气，把包袱放在唯一干净的案板上。包袱散开，露出她偷偷带来的现代工具——一把水果雕刻刀、几只玻璃试管和用羊肠衣自制的裱花袋。这些都是她昨晚用三块桂花糕跟御医沈白术换来的。
"大人，您真要复原那个什么...辋川图？"福子瞪大眼睛看着她在灶台前忙碌，"听说那道菜失传两百年了，连圣上都..."
"嘘——"蒋清岚突然捂住他的嘴。窗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童子军晨练归来。透过窗棂，她看见为首的教头腰间果然别着个铁盒子，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那绝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金属光泽。
"福子，去帮我找些胡萝卜和南瓜来。"她压低声音，"要最新鲜的，再带一把小锉刀。"
等小厮跑远，蒋清岚迅速从袖中掏出那本《操典新编》。翻开第三页，一行刺目的红批映入眼帘："射击训练参照美式M16标准三点一线法——曹"。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这个"曹"字笔迹凌厉，最后一勾像把出鞘的刀。
## 2
"尚膳大人，您要的东西。"福子气喘吁吁地回来，怀里抱着一堆食材。蒋清岚刚要接过，厨房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身着靛蓝长袍的老者负手而立，花白胡子翘得能挂油瓶。"老朽倒要看看，是什么邪术能让豆腐变蟹黄！"
蒋清岚认出来人是书院首席讲学程老夫子，曾在先帝朝任兵部尚书。她不动声色地用袖子盖住《操典新编》，行了一礼："程公言重了，不过是些庖厨小技。"
"小技？"老夫子冷哼一声，踱步到案前，"《论语》云'君子远庖厨'，而今竟让厨娘执教，成何体统！"
蒋清岚眼角瞥见窗外聚集的学子，心念电转。她拿起一根胡萝卜，雕刻刀在指尖翻飞："程公可曾见过王维的《辋川图》真迹？"
不待回答，她己运刀如风。胡萝卜在她手中渐渐变成微缩的山峦，南瓜泥调入栀子汁成了金黄的河流。最后她用鱼胶冻塑成二十座精巧亭阁，点缀其间。
"这...这..."程老夫子的胡子抖得像风中的旗，"庖厨之道竟能通书画之境？"
围观的学子中爆发出惊叹。蒋清岚将成品置于青瓷盘中，浇上熬制三小时的菌菇高汤。雾气升腾间，一幅立体的辋川山水在盘中浮现。
"请程公品鉴。"她递上银匙，"厨艺与学问一样，都是将平凡化为神奇的手艺。"
老夫子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突然老泪纵横："西十年前老朽在终南山见过残卷，正是这个味道啊！"他猛地抓住蒋清岚的手腕，"姑娘师承何人？"
这一抓恰好碰到她昨日切伤的指尖。鲜血渗出，蒋清岚眼前一黑——幼年那场车祸的血腥画面再度袭来。她踉跄后退，打翻了盛甜菜根的碗。
"大人！"福子惊呼。
就在血色即将漫过视野的刹那，一只胖橘猫突然从梁上跃下，精准地打翻了整盘甜菜根。鲜红的汁液泼洒在白瓷盘上，将"辋川图"染得如同沙场血河。
蒋清岚盯着那片刺目的红，反而清醒过来。她深吸一口气，露出微笑："看来连猫都嫌我的作品太素净。"
满堂哄笑中，谁也没注意到窗外有个黑影悄然离去。
## 3
深夜的书院厨房，蒋清岚就着油灯研究那本《操典新编》。越看越心惊——除了射击要领，里面还有现代军事术语如"战术穿插""三三制"，甚至画着简易手榴弹的构造图。
"夫人好雅兴。"
低沉的男声在背后响起，蒋清岚差点咬到舌头。陆淮郁不知何时倚在了门框上，月光给他的轮廓镀了层银边。他今日换了身玄色劲装，腰间玉佩换成了一把短匕。
"侯爷夜闯女子闺房成习惯了？"她急忙合上册子，却被他抢先一步抽走。
陆淮郁翻开书页，眼神渐渐锐利："解释一下，什么叫'投掷前要拔掉保险销'？"
蒋清岚后背渗出冷汗。她早该想到，这位表面纨绔的侯爷实则掌控着北境三十万大军，怎么可能不懂军事？
"是...是冰糖模具的说明。"她急中生智，从灶台端出一盘冰糖雕刻的微型兵器，"您看，这是给童子军教学用的。"
陆淮郁拈起一柄冰糖小剑，在灯下端详。琥珀色的糖体里还凝着几粒桂花，剑刃却打磨得寒光凛凛。他突然将剑尖抵在她喉间："夫人可知，北境将士用真剑时，这个角度正好割断突厥骑兵的咽喉？"
冰凉的触感让蒋清岚浑身紧绷。就在她以为要穿帮时，陆淮郁却手腕一翻，将糖剑送入口中。
"甜了。"他皱眉，"下次少放半钱糖。"
紧绷的气氛骤然松弛。蒋清岚长舒一口气，却见陆淮郁走向灶台，掀开她煨着的陶罐——里面是特地为他准备的茯苓百合羹，加入了现代医学证实有助眠效果的食材组合。
"侯爷近日睡得可好？"她试探地问。
陆淮郁的动作顿了一下。这个细微的破绽让蒋清岚心头一颤——原来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男人，也会被失眠困扰。
"夫人这是在关心本侯？"他背对着她，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疲惫，"还是说..."突然转身，两人距离近得能数清彼此的睫毛，"又想试探什么？"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蒋清岚闻到他身上松木香里混着一丝铁锈味——是血的味道。她这才注意到他袖口有处不明显的撕裂。
"你受伤了。"她脱口而出。
陆淮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玩世不恭的表情："夫人若心疼，不如..."话未说完，书院西侧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冲向声源。
## 4
童子军膳堂内，十几个少年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中央的八仙桌上，那个蒋清岚一早注意到的佛跳墙坛子己经打开，散发出诡异的甜香。
"别碰！"她拦住正要上前的陆淮郁，拔下银簪探入坛中。簪尖触到底部某物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退后！"陆淮郁猛地将她拉到身后。几乎同时，坛底射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深深钉入房梁。
蒋清岚的银簪尖端己经发黑。她突然想起福子说的"嘀嗒声"——那分明是简易计时装置！
"不是普通毒药。"她盯着簪子，"这种色泽...是箭毒木的提取物，见血封喉。"
陆淮郁眼神骤冷："你怎会认得南诏秘毒？"
蒋清岚心头一跳。她总不能说是在现代《毒理学》课本上看过吧？正支吾间，膳堂大门被猛地推开。
刘尚食带着一队侍卫闯进来，火光下她的脸阴晴不定："老身接到密报，说有人在这里下毒！"目光扫过蒋清岚手中的银簪，厉声道，"果然是你！"
"尚食大人明鉴，"蒋清岚急中生智，"下官正是发现..."
"住口！"刘尚食一把夺过银簪，"证据确凿，这上面淬的毒与你昨日考核用的南瓜汁颜色一致！"她转向陆淮郁，"侯爷，此女来历不明，老奴请求..."
话音未落，那个铁盒教头突然带人冲进来。他腰间铁盒此刻大开，露出里面精密的齿轮结构——那分明是简易引爆装置！
"保护侯爷！"侍卫们拔刀相向。混乱中，蒋清岚看见陆淮郁对她做了个隐蔽的手势：三指并拢，指向窗外。
这是他们初见时的暗号——"伺机脱身"。
但己经晚了。铁盒教头狞笑着按下机关，佛跳墙坛子突然剧烈震动起来。蒋清岚只来得及扑向最近的一个昏迷学子，就听见陆淮郁的怒吼：
"蒋清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