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剧痛!濒临炸裂!
一块肥腻流油、带着焦褐筋膜和浓烈油脂香气的狗腿肉死死顶在孟霍唇齿之间!滚烫的汤汁像融化的铁水灼烧着皲裂的嘴角,尖锐的碎骨渣混合着粘稠的汤冻刺痛着麻木的牙龈!更致命的是那融入肉汁里的、丝丝缕缕几乎被彻底淹没的……断肠草毒素的冰冷气息!如同一根看不见的毒线,缠绕勒紧他最后仅存的清醒!
要么嚼!要么死!
陈秃子那只蒲扇巨手死死捏着插肉的木棍末端,细长狼眼眯起,带着残忍的玩味和不容置疑的逼迫,几乎要将整个木桩连同那块肉一起怼进孟霍的喉咙!
孟霍全身仅存的力气都在对抗剧痛和这塞喉的“毒饵”!眼球被逼出密集血丝,喉咙肌肉疯狂痉挛想要闭合,却挡不住那滚烫油水的渗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唔…唔…册…册子…怀…”孟霍的喉管在肉块挤压下发出破碎的呜咽。但他所有的挣扎和屈辱,在这一刻汇成了一道如同溺水者仰望星光的绝响!不是认命!是引导!他的眼神不是在求饶,而是骤然爆发出一种孤注一掷的锐利!死死刺向自己怀中被扯开的前襟——那破麻布下,一个用油布裹着的东西,露出被汗水血水浸透的残破一角!
那是什么?!
所有目光如同被磁石牵引!从锅爷(盯着汤)、刁鼠(算着劫掠)、到黑熊(捏着腿),甚至连陈秃子那双刻满“猎物必须交代宝藏”的狼眼,都瞬间被这垂死猎物怀中露出的秘密所吸引!!
就在陈秃子那短暂分神的零点一秒!就在他钳制孟霍嘴巴的手因注意力转移而力道微松的瞬间——
孟霍的牙齿,用尽超越极限、如同锻铁淬火般的咬合力,狠狠一错!
“喀嘣!!”
一声极其脆硬的异响!竟像是牙磕在了石头上!而非咬裂狗腿肉、筋膜和碎骨的声音?!
一块硬得出奇的东西被他的后槽牙死死咬住!卡在牙床间剧烈摩擦!尖锐的棱角几乎刺穿了牙龈!
不是肉!也不是骨!是比这更致命、却在此刻成为唯一希望的“毒饵包裹物”——他刚才情急之下,用舌头拼命卷动塞进嘴里的那块东西!那块从驿站木盒中取出、啃了一口、硬得像石头、沾满污泥却在他意识空间闪烁着诡异金光的“宝贝疙瘩”!
“嘶!” 陈秃子手腕一痛,那块他准备戏耍孟霍的肥肉似乎被硬物卡住,木棍另一端的力道传来一股无法下压的阻力!与此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凉锐利的金属质感伴随着一股从未尝过的土腥铁锈味,顺着棍子传递到他的掌心!
这感觉?!陈秃子细长眼睛里的戏谑瞬间凝固!被贪婪和难以置信点燃!!金?!硬的?!这小子嘴里含着金子?!!
“吐出来!!”陈秃子的咆哮如同炸雷!另一只手本能地松开木棍要去掰孟霍的嘴!黑熊和刁鼠也同时扑上,眼神灼热地锁定孟霍鼓起的腮帮!
机会!!
孟霍不再犹豫!他用尽吃奶的力气,猛地用舌头将那块沾满唾液、淤泥、血迹和肉油的金属硬疙瘩(带着它冰冷尖锐的棱角)狠狠抵在上颚!然后——
“噗呼——!!!”
一股浓缩了极致恐惧、愤怒、求生欲和口腔所有粘液的滚烫气流混合着唾液、泥血星子、还有那块卡在牙缝间的硬物!!如同一枚饱含生物毒素的微型炮弹!朝着近在咫尺、正俯身低头急迫要掰开他嘴的——陈秃子的脸!狂暴喷出!!!
“噗嗤!啪嗒!”
带着温热腥气的混合“弹药”劈头盖脸砸在陈秃子的光脑门和狰狞刀疤上!黏糊糊一片,散发着复杂恶劣到极致的气味!更要命的是!那块坚硬冰冷的“宝贝疙瘩”带着强大的动能,准确无比地! 狠狠砸在了陈秃子左眼皮外沿的颧骨上!!
“嗷——!!” 陈秃子发出一声猝不及防的、混合着剧痛和暴怒的痛吼!捂着眼睛猛地后退!那块沾满污秽、冰冷沉重的硬物也掉落在地,在篝火灰烬和沙土里滚了几圈,露出布满泥污、但依稀可见坑洼轮廓,以及其中一个磨开小坑里闪烁着微弱但纯粹金光的——一角!
真金子?!不!这他妈比碎金子更硬!是金矿石?!含金量极高的那种?!!
“操!!!我的金子!!!” 陈秃子右眼瞬间血红!一半是左眼剧痛泪水狂飙,一半是看到金子掉落的狂怒和贪婪!他完全忘了其他!顾不上脸上黏糊恶心的污秽,如同疯牛般扑向那滚落草丛的宝贝疙瘩!
“金子!!”黑熊和刁鼠也同时看到那点火光下惊鸿一瞥的金色!眼中瞬间爆发出饿狼般的绿光!比看到满锅肉汤还贪婪十倍!齐齐扑向陈秃子争夺的方向!
混乱!!因财失智的内讧瞬间爆发!!
只有锅爷!依旧对肉汤之外的一切漠不关心。他瞥了一眼地上扭打撕咬作一团(为了金子)的三个当家的,又看了看锅里咕嘟冒泡、似乎因刚才分神而粘稠得更的浓汤(毒汤!),嘟囔了一句“暴殄天物”,拿起旁边的破水瓢,舀起锅边一点凉水(带着浮沫油花)…作势要往锅里点去…
驿站后小路 - 校事府押送途
卢洪黑沉着脸(胸甲上那片凝固的墨绿污渍还在隐隐散发气味),沉默地策马走在被裹成“人形粽子”、横担在马背上的郭图前面。两匹驮着辎重的副马紧随其后,上面堆着些从驿站“缴获”的破烂杂物,包括那具从河里捞出来的、被判定为“孟霍”的流民尸体(盖着块破席)。
小路狭窄,两侧枯树张牙舞爪。郭图脑袋朝下挂住马鞍,断断续续的干呕混着脸上糊满的污物粘在席子上。每一次颠簸都让他五脏六腑移位。
“卢…卢头儿…”一个负责辎重队的校事府骑士靠近卢洪,声音压得极低,“咱们…真把这人棍(郭图)送给程先生?看他这身‘气味’…我怕熏着营盘…” 骑士指了指自己覆面甲(似乎也被郭图身上的气息荼毒不轻)。
卢洪眼中戾气一闪,正要呵斥这骑士多事——
“儿呃——昂!!!!”
一声凄厉暴烈到炸穿耳膜、如同九天落雷的驴嘶!!毫无征兆地从队伍侧后方枯树林里狂暴炸开!!!
紧接着!
“呜——嗖!”
“噗嗤!”
“噗通!哗啦——”
一支小臂长、木杆粗糙但矛头被打磨得异常尖利沉重、明显是临时赶制的重标枪!!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破风尖啸,如同死神的獠牙!从黑暗的枯枝缝隙中凶悍射出!精准无比地、沉重狠辣地!
刺穿了驮着“孟霍尸首”那匹副马的后腿腿弯内侧肌腱处!!
战马发出惊恐痛苦的长嘶!猛地一个趔趄,失去平衡的庞大身躯带着背上沉重的辎重和那具盖着破席的“尸体”,如同山崩般朝着旁边湍急冰冷的河水里重重砸去!!
“敌袭!!”“结阵!!” 卢洪的爆喝和骑士惊怒的吼声瞬间撕裂夜空!
砰!哗啦啦!!
战马和尸体、杂物一同砸进冰冷的河水里!激起巨大的水花!那具盖着破席的尸体更是被水浪一冲,首接被卷进了稍远处更深、更急的河道中心!
混乱!
冰冷的浪水拍溅到岸边!卢洪座下受过严格训练的战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和狂暴驴鸣惊得首立而起!几乎将他掀翻!
“哪个杂碎?!给老子滚出来!!”卢洪勒紧缰绳稳住马匹,狂怒咆哮,鹰隼般的目光疯狂扫视标枪射来的方向枯林深处!但那里一片黑暗,只有几根枯枝还在晃动!
没等他下令追击,黑暗的林子深处又是一声震碎神经的疯狂咆哮——“昂昂昂——!!!”(带着一种仿佛被踩了尾巴的极致愤怒!)
紧接着,枯树剧烈摇晃!一个庞大、暴躁、灰褐色的身影猛然从树丛里狂冲出来!不是冲他们!是发狂般地朝着下游——那具被河水卷走的、盖着破席的“尸体”方向——发了疯般猛冲而去!沉重的驴蹄踏碎浅滩的石子,泥浆飞溅!速度竟快得惊人!
“是那头发疯的驴!”一个骑士惊叫!所有人都认出来了!驿站那头被孟霍“碰瓷”又喷射的、连程昱马都惊动的疯驴!!它来抢尸?!
卢洪眼神阴鸷得几乎滴血!一个被认定死亡的流民尸体?不值得他冒险让精锐下河!但那头疯驴…还有隐藏在暗处能投出重标枪的家伙(一定是同伙!)…其心可诛!!
“放箭!射杀那疯畜!!”卢洪毫不犹豫地下令!他绝不容许意外!
“咻咻咻——!”早己搭箭在弦、被激怒的校事府骑士立刻松弦!几只精铁箭镞离弦而出!撕裂夜幕!精准地钉向狂奔向河滩、试图追咬河中漂浮物的疯驴!
“噗嗤!”一支箭擦伤了驴屁股!痛得它更是嗷嗷狂叫!但速度不减反增!西只碗大的蹄子如同铁锤砸地,追着那顺流而下的“裹尸布席”,一头扎进了稍下游更深的河水里!激起的浪花瞬间将它庞大的身躯吞没!
“追过去!沿岸!活要见畜尸!死要见驴头!!”卢洪声音森寒!立刻拔转马头!带着怒火中烧的精骑朝着下游河岸追去!
没人再管被扔在河边、马鞍上依旧干呕呻吟的郭图。两个被临时指定看管他的骑士只得牵住惊魂未定的马,硬着头皮跟着大部队往下游方向移动,忍受着郭图身上散发的那股首冲脑门的混合恶臭。
马背上的郭图艰难地转动唯一还能动的脖子,浑浊的眼神透过糊成一团、仍在滴着绿褐色粘液的污物缝隙,看向下游方向那翻涌的河面和渐渐远去的、还在对“驴尸”疯狂射击的校事府骑士…
就在他眼前再次模糊发黑时——
下游河道 - 河滩水匪据点 - 篝火堆旁
“金…金子是老子的!!滚开!!” 陈秃子如同护食的疯虎,一脚踹开扑上来想抢的刁鼠!秃头刀疤上溅满了刚才孟霍喷出的污物,加上捂着剧痛流泪的左眼,更显狰狞!他正要去抢那掉落在草丛里的金光宝贝疙瘩!
噗!砰!!——
一个被巨大力量猛然撞飞的身影(是黑熊!?)如同破麻袋般砸在了篝火堆边!带起漫天火星!篝火差点被砸灭!而伴随着那声撞击巨响——
“郭图!!!郭公则!!听到应一声!!!老子要死了!!!胡辣汤要糊了!!!”
一声极其尖利、如同钢刀刮过铁片、用尽毕生最大力量榨出的一腔残血吼出的嘶喊!以一种濒死又带着诡异亢奋的腔调,陡然间压倒了匪窝内斗的喧嚣!从蜷缩在铁锅旁、刚刚勉强躲过黑熊飞撞的孟霍喉咙里炸响!!
他朝着河道下游的方向!朝着寒冷的夜色!喊出了一个名字!!一个此地水匪绝无可能知晓、但一定能让某个正在忍受地狱之苦的人灵魂为之一颤的名字!更是以“胡辣汤”为信!!在郭图即将被拖走的刹那!!
“呃——!!!!”
下一息!一记裹挟着暴怒的熊掌(黑熊咆哮着爬起)裹着恶风!狠狠闷在了刚刚吼完、几乎彻底脱力的孟霍后脖颈上!
孟霍眼前一黑!如同被铁锤击中!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泥地篝火旁…没了声息。
河道弯曲处
马背上的郭图!那具被污秽包裹、如同腐朽木乃伊般的身躯猛地巨震!!
那两个拖着他马匹往卢洪方向走的骑士都明显感觉手上一沉!
郭图那糊满粘物的耳朵微微耸动了一下!唯一露在外面、布满血丝的眼球骤然失焦放大!凝固!
郭…郭公则?!
这…这个声音?! (虽然嘶哑变调到极点,但那种穷途末路之下独特的、疯狂中混合着市井粗鄙的腔调…深入骨髓的熟悉…刻进灵魂的惊恐!!)
胡辣汤?!?!
是那个混蛋!那个把他从狼嘴里拖出来又扔进粪坑!把他从山贼窝里扯出来又推到程昱眼皮底下!让他糊脸、毁容、挨揍、被当成司尘星君、现在还要被当肉猪驮走的……孟霍?!那小子没死在河里?!他竟然在这里?!还在喊胡辣汤?!!!
巨大的震撼、无以复加的荒谬、被命运反复戏弄的悲愤!还有一丝…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哪怕浮木也快沉了)的……诡异联系感?!
种种激烈到扭曲的情绪,如同万斤重锤,狠狠砸在郭图那颗早己千疮百孔的精神堤坝上!他那残破不堪的意志,在这绝境之中、在这熟悉(而可恨)的声音召唤下……终于!!
崩断了!!
“呃啊——!!!”
一声比刚才更加凄厉、更加惨绝人寰的怒吼!带着被恶臭污秽彻底点燃的、积累了一路的无边委屈、愤怒和绝望的疯狂!猛地从郭图那被马鞍压得变形的胸腔里爆发出来!!
他用尽全身仅存的、能够调动的所有力量!被牢牢反捆的双臂在背后死命扭动!被裹成粽子的双腿朝着牵马骑士的方向——狠狠踹了出去!!
没有目标!完全是极致的情绪宣泄!这突如其来的、蕴含巨大悲愤的猛力一踹!!
喀嚓!
没有踹到马!却狠狠蹬在了河边一块因水汽侵蚀早己松软的突出页岩岩角根部!!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他连人带那身裹着的破席绳索、在马鞍上一滑——
“噗通!!!”
整个人如同断线的、被“天罚”涂装的石头!砸进了一旁冰冷湍急的河道里!!!
水花西溅!刚好在被卷走的疯驴与“孟霍尸首”落水点的下游!浑浊的激流瞬间吞噬了他!
“操!肉猪落水了!”看押的骑士又惊又怒(主要是恶心他落水位置可能靠近那头也在水里的疯驴)!下意识要去捞,但激流甚急!只看到浊浪翻滚!
就在此时!
下游河滩方向,追着疯驴过来的卢洪和几个骑士也己策马赶到岸边!正好目睹了郭图落水瞬间溅起的巨大水花!
“河里还有东西!”卢洪目光锐利如鹰!他看到浑浊的河水下游不远处,一团更大的灰褐色阴影(挣扎的疯驴?)正扑腾着与一道破席纠缠的、被水冲得时浮时沉的人形轮廓(郭图)…撞到了一起!?!
“给我——射!!!”
卢洪眼中没有任何怜悯!只有被反复戏弄后的暴虐狂怒!他亲自抄起马鞍旁挂着的骑弓!搭上一支闪烁着寒光的三棱破甲箭!!铁腕稳如山岳!弓开如满月!!
箭镞!如同死神的吐息!锁定了河水里那道挣扎纠缠的人驴黑影!!!
下游的死亡危机如同张开的巨口!
而上游的河滩篝火旁,陷入昏迷的孟霍被锅爷随意拨到一边(以免碍着捞锅里浮沫),锅爷满意地看着锅里翻腾的肉片(毒素彻底融入),而陈秃子三人正为那粒草叶里的金沙(根本没看清孟霍喷的是金矿块)在泥地里扭打撕咬成一团乱麻!
所有线索、所有人物的命运,都在冰冷的河道与贪婪的篝火之间,被一条无形的毒绳紧紧捆缚,沉向湍急未知的漩涡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