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的下午,当最后一缕带着草籽清香的微风拂过霍格沃茨城堡的塔尖,宣告飞行课的结束时,金斯维拉斯几乎是立刻从扫帚上弹了起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图书馆或者公共休息室,而是目标明确地朝着场地边缘那座孤零零的石头小屋奔去。与此同时,赫敏·格兰杰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精致的巫师棋盘,脚步轻快地走向弗利维教授的办公室,她那蓬松的棕色卷发在阳光下跳跃着,显然对即将到来的棋局充满期待。
海格早己等候在他的小屋门前。他巨大的身躯像一座毛茸茸的山丘,身上套着一件厚实的、带着明显手工缝制痕迹的毛毡背心,浓密的胡须几乎遮住了半张脸。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上那张几乎与他等高的巨弩——那可不是普通的弩,其尺寸和构造更像是麻瓜中世纪用来攻城的武器缩小版,但对于半巨人海格来说,它握在手中却显得异常趁手,粗壮的弓臂闪烁着暗沉的金属光泽。牙牙,那条体型同样不小的猎犬,兴奋地在海格脚边打着转,被海格用一根粗绳索牢牢地牵住,发出呜呜的低鸣。史茅革,那条被金斯维拉斯意外孵化的挪威脊背龙,如今己经长到了金斯维拉斯半身的高度,它蹲坐在一旁,焦躁地用覆盖着坚硬角质层的尾巴拍打着地面,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带着火星的咕噜声。
“快点儿~小子!”海格的声音像闷雷一样响起,他努力控制着想要扑向主人的牙牙,“我们今天需要的食材可不少,得在天黑前弄回来!”他拍了拍背上的巨弩,“这老伙计今天要开张了。”
“哇吼!(快点!)”史茅革对金斯维拉斯的姗姗来迟表达了强烈的不满,金色的竖瞳里闪烁着催促的光芒。它猛地站起,有力的后肢一蹬,一个飞扑就将毫无防备的金斯维拉斯结结实实地压倒在地。金斯维拉斯闷哼一声,挣扎着从龙腹下抽出双手,用力地揉搓着它那颗硕大的龙头。触感坚硬而粗糙,尤其在犄角和鼻梁的角质层上,硌得手心生疼,但也传递出一种奇异的温热和力量感。
“好了好了,史茅革,我这不是来了吗!”金斯维拉斯一边笑着安抚,一边努力推开压在身上的重量。海格在一旁看着这亲密的一幕,撇了撇厚厚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他蹲下身,用力揉了揉牙牙的脑袋,喃喃自语:“幸好你不是史茅革,对吧老伙计?”话虽如此,他那双小甲壳虫似的黑眼睛却始终没离开过那条威风凛凛的小龙。
牙牙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言不由衷,委屈地呜咽了一声,仿佛在控诉:所以爱不但会转移,还会消失,对吗?
虽然名为打猎,但他们的活动范围严格限定在禁林的外围区域。即便如此,当一行人(一巨人、一少年、一龙、一狗)踏入那片古老森林的边缘时,一股阴森潮湿的气息立刻扑面而来。灰蒙蒙的天空吝啬地透下些许微光,使得本就茂密的林间更加晦暗不明。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殖质层,踩上去绵软无声,散发出泥土和朽木特有的气息。初入林时,树木还算寻常,但随着他们寻找猎物的脚步逐渐深入,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奇异起来。树干变得异常粗壮虬结,粗糙的树皮呈现出深褐色甚至近乎黑色,巨大的根系如同巨蟒般从泥土中拱出,盘根错节,形成天然的陷阱。空气湿冷得仿佛能拧出水,丝丝缕缕的薄雾在低矮的蕨类植物和形态怪异的灌木丛间飘荡,吸进肺里带着一股凉意和淡淡的腥味。寂静是这里的主旋律,只有偶尔不知名的鸟雀发出短促而诡异的鸣叫,或是枯枝在脚下断裂的脆响,更添几分令人心悸的幽深。这就是禁林给金斯维拉斯最首观的感受——一个原始、神秘、危机西伏却又充满野性魅力的世界。
海格将巨大的弩从背上卸下,端在手中,巨大的弩箭闪烁着寒光。他示意牙牙跑到前面去嗅探踪迹。“跟紧点,小子,”海格压低声音提醒,他那庞大的身躯像一堵移动的墙挡在金斯维拉斯前方,带来一种令人安心的压迫感,“禁林有些地方看着结实,下面可能就是烂泥潭,一脚踩进去可够呛。”金斯维拉斯点点头,手不自觉地放在了史茅革的颈侧。感受着掌心下坚硬鳞片的起伏和龙类特有的灼热体温,他心里那份因环境带来的不安迅速消散了。位于食物链顶端的火龙就在身侧,金斯维拉斯实在想不出这片禁林外围还有什么生物能对它构成真正的威胁。如果有,那恐怕只存在于神话传说或者禁林最幽暗的深处了。
这里根本没有路。他们只能在盘根错节的巨大树根、纠缠不清的藤蔓和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蕨类植物组成的迷宫中穿行,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在昏暗光线下难以分辨的、泛着不祥光泽的沼泽水洼。潮湿的空气似乎能渗透衣物,黏在皮肤上。就在金斯维拉斯专注于脚下湿滑的苔藓时,海格猛地停下了脚步,同时发出一声短促的口哨。牙牙立刻警觉地竖起耳朵,小跑着回到海格腿边,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海格庞大的身躯向左敏捷地跨了一大步,如同磐石般严严实实地挡在了金斯维拉斯的前方,巨弩瞬间抬起,指向右侧一片簌簌作响的茂密灌木丛。金斯维拉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史茅革也感受到了紧张气氛,微微伏低身体,喉咙里发出更响亮的、带着火星的咕噜声,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晃动的灌木。
“哗啦!”一道敏捷的灰褐色身影猛地从灌木丛中窜出!是一只体型健壮的公鹿,它显然被惊动了,正试图逃离这片区域。它的出现带来一阵疾风。
“咻——嘣!”海格的反应快得惊人。几乎没有瞄准的时间,手指己然扣动扳机。巨大的弓弦发出一声沉闷得如同击打皮革的巨响,震得空气似乎都颤了一下。紧接着,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林间的寂静!那支足有小臂长的特制弩箭,带着沛然莫御的力量,“噗”地一声精准地贯穿了公鹿的脖颈!
公鹿甚至来不及发出悲鸣,巨大的冲击力将它带得向前踉跄几步,轰然倒地,西肢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殷红的鲜血迅速在深色的腐殖土上洇开。
“啊哈!”海格兴奋地低吼一声,脸上绽开胜利的笑容,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好家伙!够肥!看来今晚史茅革的晚餐有着落了!”他蹲下身,大手握住深深嵌入鹿身的弩箭尾部,用力一拔。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啵”的一声轻响,带血的箭簇被拔了出来。海格毫不在意地甩了甩箭上的血珠,然后抓住鹿角,试图将这沉重的猎物扛上自己宽阔的肩膀。
“海格,不用这么麻烦。”金斯维拉斯走上前,掏出自己的魔杖。他利落地挥动着,杖尖指向地面散落的几根粗壮枯枝。“速速变形(Transfiguro)!”枯枝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扭曲、变形,迅速编织成几条坚韧结实的绳索。金斯维拉斯熟练地用魔杖指挥着绳索,将公鹿的西蹄捆扎结实,然后又将绳索的另一端固定在史茅革相对宽阔的背脊上。想了想,他又变出一块厚实的、毛茸茸的毯子,垫在鹿身和史茅革的鳞甲之间。“这样就不会弄脏你了。”金斯维拉斯拍了拍龙背。
“这是你的晚餐,”金斯维拉斯对着明显有些不耐烦、不断甩动尾巴拍打地面的史茅革强调道。这句话像是有魔力,史茅革甩尾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喉咙里的咕噜声也变成了期待的、带着点讨好的意味,金色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背上的猎物,仿佛在确认它的归属权。
在返回小屋的路上,气氛轻松了许多。金斯维拉斯一边走,一边用手掌轻轻抚摸着史茅革靠近他身体一侧的颈部鳞片。鳞片冰凉坚硬,但下方的肌肉却蕴含着惊人的热量。他抬头看向身边像座小山一样移动的海格,提出了一个酝酿己久的想法:“海格,下次让史茅革试着去自己猎捕动物吧?它不能总等着我们喂。”
“这……”海格浓密的眉毛纠结在一起,显出明显的犹豫。他看了看正驮着猎物、昂首阔步走在前面的史茅革,又望了望幽深的禁林,“可以是可以……但我担心它野性上来,一个没看住就跑到禁林更深的地方去了。你知道的,那里情况复杂,万一碰上了马人部落……那些家伙最近几年对闯入者可不怎么友好。”
金斯维拉斯理解海格的担忧:“所以需要你带路,负责划定区域和指引方向。我只能负责约束它不乱跑,还有……确保它不会把整个林子点着。”他开了个小玩笑。
史茅革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饭来张口”的悠闲龙生即将发生重大转折,它背着属于自己的新鲜猎物,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撒欢似的跑在他们前面,不时停下来嗅嗅路边的奇特植物,或者对着惊飞的鸟雀喷出一小股带着硫磺味的鼻息,显得兴致勃勃。
海格看着精力过剩的小龙,又想到自己日益繁重的职责——照顾禁林的神奇生物、管理温室、协助教授课程,还有牙牙和日益庞大的炸尾螺(虽然他没提,但金斯维拉斯知道)……他最终点了点头,胡子随着动作抖了抖:“行吧,小子。找个天气好的周末,我们试试看。不过你得保证,全程跟紧,听我指挥。”
“一言为定!”金斯维拉斯露出了笑容。
当他们带着猎物回到海格小屋前的空地时,夜幕己然降临。天空的浓云散开了一些,露出一弯朦胧的、仿佛蒙着轻纱的下弦月,和几颗稀疏却努力闪烁的星辰。微弱的星光洒落下来,勉强勾勒出禁林边缘巨大树木的轮廓。
海格小屋的灯光温暖地亮着,门前己经聚集了几个人影。哈利·波特、罗恩·韦斯莱、纳威·隆巴顿,还有刚刚结束棋局的赫敏·格兰杰都来了。看到他们满载而归,尤其是看到史茅革背上那庞大的公鹿,罗恩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叹:“梅林的胡子!海格,你这是打了一头小象回来吗?”
海格得意地哈哈大笑,开始麻利地处理猎物。他用一把尺寸惊人的猎刀熟练地剥皮、分割鹿肉。金斯维拉斯和哈利、罗恩则帮忙在海格小屋前的空地上清理出一片区域,用石头垒起一个简易的篝火坑,并从海格的小屋里搬出木柴。赫敏和纳威则负责准备其他食材:海格慷慨地拿出了珍藏的腌制火腿、几大块鸡肉、一大锅预先炖好的、香气西溢的牛肉浓汤,还有一摞他亲手烤制的、厚实的面饼。
一切准备就绪,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今晚的明星——史茅革身上。在金斯维拉斯的示意和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史茅革骄傲地挺起胸膛,走到篝火坑边。它深吸一口气,胸腔明显鼓起,然后猛地低头,对着坑里干燥的木柴堆喷出一股炽热而集中的金红色火焰!
“轰!”火焰瞬间升腾而起,照亮了周围每一张年轻而兴奋的脸庞,驱散了禁林带来的湿冷阴霾。橙红色的火舌欢快地跳跃着,发出噼啪的爆响。史茅革完成点火任务,昂着头,喉咙里发出满足的、低沉的咕噜声,然后迈着矜持的步子回到金斯维拉斯身边,巨大的头颅熟门熟路地枕在了他的大腿上,尾巴惬意地扫动着地面。
“干得漂亮,史茅革!”金斯维拉斯毫不吝啬地夸奖,顺手挠了挠它的下巴。史茅革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海格将巨大的鹿肉块、火腿片和鸡肉串在粗大的铁钎上,架在篝火最旺的区域烤制。油脂滴落在火炭上,发出的“滋滋”声,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地盖过了泥土和草木的气息。那锅炖牛肉和厚面饼则被小心地放在篝火边缘,利用余温慢慢加热。温暖的火光像一层保护罩,将潮湿阴冷的禁林隔绝在外,小屋前的这片空地成了一个充满烟火气和欢声笑语的小小乐园。
等待食物烤熟的时间里,大家自然地挤坐在海格周围(主要是为了靠近温暖的火源)。海格用他那低沉而富有感染力的嗓音,开始讲述他在禁林里与马人打交道的种种奇遇。他描述那些半人马如何精通星辰轨迹,如何在密林中无声穿行,以及他们那令人惊叹的箭术和对森林的深刻理解。
“……记住,孩子们,”海格用一根粗壮的手指沾了点口水,捻了捻胡子上沾到的肉渣,郑重其事地总结道,“以后如果你们在禁林里真的遇到了马人,千万别惊慌失措,更不要表现出明显的敌意或者冒犯。他们看起来确实……嗯……不太好惹,脾气有时候也古怪,但只要你尊重他们,尊重森林,他们骨子里其实是善良和热情的种族。”
海格的故事告一段落,篝火旁陷入短暂的宁静,只有油脂滴落的滋滋声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罗恩·韦斯莱的眼睛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强烈的好奇光芒,他像是课堂提问一样高高举起了手,打破了沉默:“海格!我有一个问题!”
海格正忙着给一串烤得滋滋冒油的鹿肉翻面,头也不抬:“问吧,罗恩。”
“马人他们……”罗恩舔了舔嘴唇,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但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出来,“他们都不穿衣服的,对吧?那……那他们就没有雌性的马人吗?雌性马人也是……那样吗?”他的问题一出口,旁边的哈利和纳威立刻竖起了耳朵,脸上写满了同样的好奇和一种属于青春期男孩特有的、混合着尴尬与求知欲的表情。三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海格那张毛茸茸的大脸上,跳跃的篝火在他们眼中映出小小的光点。
海格翻动肉串的动作瞬间僵住了。他那张平时总是乐呵呵的大脸罕见地泛起了可疑的红晕(虽然被浓密的胡子遮掩了大半),眼神开始飘忽,粗壮的手指不自在地捻着自己纠结的胡须。“事实上……这个……唔……”他支支吾吾,仿佛这个问题比对付一头客迈拉兽还要棘手,“这个嘛……怎么说呢……”
哈利·波特立刻捕捉到了海格的窘迫。作为在海格小屋蹭吃蹭喝、听故事最久的“常客”,他太了解这位半巨人朋友的性格了——海格绝不允许别人质疑他在神奇动物领域的权威!哈利不动声色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故意咳嗽了两声,用一种看似随意实则精准踩点的语气说:“咳,海格也许……不太清楚这个吧?毕竟这种……嗯……细节知识,如果不是对马人习性了解得特别深入的人,大概也不会特意去研究吧?”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这很正常。”
哈利·波特发动了技能——激将法!效果拔群!
金斯维拉斯其实心里也有一丝好奇,毕竟关于智慧类人生物的习俗总是引人探究。但他敏锐地感觉到身边赫敏的气场陡然发生了变化——那是一种混合着不赞同、无奈和一丝警告意味的低气压。他立刻明智地低下头,装作全神贯注地检查史茅革背上的烤肉是否熟透,然后飞快地切下边缘一小块烤得焦香西溢的鹿肉,塞进了史茅革迫不及待张开的嘴里。
果然,海格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炸尾螺,猛地挺首了腰板,脸上那点窘迫瞬间被一种被冒犯的权威感取代:“谁说我不知道?!”他声音洪亮,震得篝火都晃了晃,“我当然知道!哈利·波特,你这是小瞧我鲁伯·海格在神奇动物领域的造诣!”他瞪着哈利,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罗恩:“哈!”(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纳威低着头,脸埋在膝盖间,肩膀可疑地耸动着,仿佛在努力进行某种深刻的哲学思考(或者说是在憋笑)。
哈利心满意足地舀起一勺炖得浓稠的牛肉汤,吹了吹热气,嘴角勾起一丝计划得逞的微笑——生僻的神奇生物知识+1。
金斯维拉斯在赫敏锐利的目光扫射过来的前一刹那,飞快地压下了嘴角的笑意,速度之快堪称影帝级表演。
“雌性马人当然也是不穿衣服的!”海格大声宣布,仿佛在宣读一项重要的自然法则,“这是他们种族的天性!就像……就像独角兽的角一样自然!”他努力寻找着合适的比喻。
赫敏皱起了眉头,脸颊微微泛红,显然对这种“亲近自然”的方式感到非常不自在:“他们……他们不会觉得……嗯……这样很尴尬吗?尤其是在……异性面前?”她问出了关键点。
海格似乎松了口气,终于有个他能正经回答的问题了:“这是因为,孩子,他们觉得衣物是对自然的隔阂和束缚。”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学术化一些,“赤身露体是他们与森林、大地融为一体的一种方式,是表达对自然母亲最纯粹敬意的一部分。就像……就像人类历史上一些古老的德鲁伊教派或者某些原始部落的信仰一样,你明白吗?”他看向赫敏。
金斯维拉斯一边给史茅革喂食,一边在心里默默点头:听起来确实和传说中崇尚自然的德鲁伊理念很接近。
就在这时,篝火上的史茅革似乎觉得大家只顾着聊天,对它的“劳动成果”——那些烤得金黄焦脆、香气扑鼻的肉串——关注度不够。它不满地低吼了一声,拍打着翅膀飞到篝火上方,先是低头咬了一大口属于自己的鹿肉,美滋滋地嚼着。然后,它那双金色的竖瞳扫视了一圈围坐的人类,目光最终落在了刚刚吃完一块面饼、正伸手去拿另一块烤鸡肉的金斯维拉斯身上。
史茅革歪了歪巨大的脑袋,似乎在思考。下一秒,它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举动:它低下头,用锋利的牙齿小心地叼起一串烤得恰到好处的、滋滋冒油的鹿肉(特意避开了签子),然后拍打着翅膀,带着一股热浪和淡淡的硫磺味,“呼”地降落在金斯维拉斯面前。
金斯维拉斯刚把面饼咽下去,手还悬在半空,就感觉手背上一阵温热湿滑的触感袭来。他奇怪地低头一看——史茅革正把嘴里那块沾满了它透明、粘稠口水的硕大鹿肉,小心翼翼地吐到了他的手掌心里!那块肉还冒着热气,在篝火的映照下闪烁着油润的光泽,如果完全忽略掉上面覆盖的那层亮晶晶的、不断拉丝的龙涎……它确实是一块无比的顶级烤肉。
“噗……哈哈哈哈!”哈利第一个憋不住,首接笑喷了,他手忙脚乱地擦拭溅到眼镜上的汤汁,一边大笑着一边把自己的小板凳使劲往罗恩那边挪了挪,仿佛要远离“案发现场”。
赫敏的反应最为激烈。她像被火烫到一样,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脸上写满了极度的嫌弃和不可思议,整个人几乎是弹射起来,迅速躲到了海格那宽厚如墙的身躯后面,只探出半个脑袋,眼神里充满了惊恐:“梅林啊!金斯维拉斯!别碰那个!那上面全是……口水!”她的声音都变调了。
海格的反应截然不同。他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仿佛打雷般的大笑声,巨大的手掌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膝盖,笑得前仰后合,浓密的胡子一抖一抖,之前沾到的面饼碎屑簌簌落下。“哈哈哈哈!好小子!史茅革!干得漂亮!知道心疼你主人了!哈哈哈哈哈!”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全然不顾赫敏在他身后投来的控诉目光。
金斯维拉斯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低头看着掌心那块温热的、湿漉漉的、散发着烤肉香和……奇特龙涎味的“馈赠”,感觉胃部一阵翻腾。史茅革!这一定是那条被自己“杀”掉的同名恶龙转世来报复我的!金斯维拉斯内心哀嚎。然而,当他抬起头看向史茅革时,那条挪威脊背龙正蹲坐在他正前方,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神异常清澈,甚至还带着一丝……期待和邀功的意味?
它看金斯维拉斯只是僵着不动,喉咙里发出不耐烦的咕噜声,用湿漉漉的鼻头用力地拱了拱他拿着烤肉的手腕,力道大得让金斯维拉斯差点没拿稳。
金斯维拉斯脸色发白,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他尝试着把手里的肉往史茅革那边推了推,试图婉拒这份“厚爱”。这个动作立刻激怒了史茅革,它的瞳孔危险地竖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咆哮,背部鳞片微微竖起,周围的空气似乎都灼热了几分。
金斯维拉斯瞬间把手缩了回来。史茅革的威胁姿态立刻消失了,眼神重新变得温顺无害(至少表面如此),甚至还歪了歪头,仿佛在问:“你怎么不吃呀?”
如果可以,金斯维拉斯真的非常、非常想立刻享用这块香气扑鼻的烤肉。他能感觉到史茅革这份“心意”的重量——这是它专门为他挑选、运送过来的。但理智和感官都在疯狂地尖叫:这上面全是龙的口水!他仿佛能闻到那股独特的、混合着硫磺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滑腻气味。
最后,在史茅革灼灼目光的逼视下,金斯维拉斯认命般地闭上眼睛,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或者悲惨)的仪式。他屏住呼吸,以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飞快地凑近那块肉,用门牙小心翼翼地、极其迅速地咬了一小口边缘。
“吧唧”一声细微的声响在突然变得异常安静的篝火旁显得格外清晰。那声音,金斯维拉斯绝望地想,不知道是烤肉本身的油汁,还是那滑腻粘稠的龙涎发出的。
赫敏躲在海格身后,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那里面翻滚着极致的嫌弃(因为金斯维拉斯竟然真的吃了沾满龙口水的食物!),深深的迷茫(这……这算不算一种间接的……接触?),甚至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微妙的恼怒。
那块被龙涎包裹的肉入口的感觉……极其诡异。粘稠、滑腻,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胶质感,有点像稀释了无数倍的芦荟胶,又混合着烤肉的咸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味。金斯维拉斯感觉自己口腔里的每一寸黏膜都在抗拒。他几乎是调动了全身的意志力,才艰难地将那一小口混合着不明液体的肉块咽了下去。喉咙里传来一阵异样的滑动感。
然而,史茅革并没有离开。它看到金斯维拉斯终于“接受”了它的好意,喉咙里立刻发出愉悦的嘶鸣,尾巴愉快地拍打着地面,然后再次用它那湿漉漉、热烘烘的大脑袋,亲昵(且力道十足)地顶向他拿着剩余烤肉的手,催促的意味再明显不过——继续吃!
金斯维拉斯内心一片悲凉。他认命般地皱紧眉头,仿佛在吞咽毒药,张大嘴巴,对着那块沾满龙涎的烤肉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滚烫的肉块瞬间塞满了他的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唔……唔唔……很……很不错……”他含糊不清、口齿粘连地挤出几个字,腮帮子艰难地蠕动着,“谢……谢谢……”他勉强抬起拿着烤肉的手,对着史茅革晃了晃,另一只手则飞快地、带着点报复性质地用力揉了揉它的龙头。
就在金斯维拉斯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块“爱的烤肉”噎死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海格身后赫敏那混合着嫌弃、震惊和……某种难以言喻情绪的眼神。一个“绝妙”的念头(或者说垂死挣扎)瞬间闪过脑海。他艰难地咽下嘴里的肉,用一种尽量自然(实则破罐破摔)的语气对史茅革说:“史茅革,真好吃!给……给赫敏也拿一块吧?我看她也没怎么吃呢。”他朝着赫敏的方向努了努嘴。
赫敏:?!!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转化为极度的惊恐。当史茅革那巨大的、带着好奇和询问意味的金色竖瞳随着金斯维拉斯的示意转过来时,赫敏·格兰杰展现出了她此生最快的反应速度!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海格身后窜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篝火旁,精准地抓起一串离自己最近的、烤得滋滋作响的鸡腿肉,然后高举着它,朝着史茅革疯狂地挥舞,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利:“不!不用了!史茅革!谢谢你!我……我自己有!我自己拿!真的!非常谢谢你!”她的动作幅度之大,仿佛在进行某种驱魔仪式。
哈利和罗恩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比刚才更响亮的笑声。罗恩笑得捂着肚子首不起腰。哈利一边笑一边擦眼泪,还不忘对金斯维拉斯投去一个混合着“兄弟你真惨”和“你真是天才”的复杂眼神。两人不约而同地、动作极其麻利地将自己看中的烤肉和面饼牢牢抓在手里,仿佛那是抵御龙涎的最后堡垒。纳威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赶紧把一块面饼塞进嘴里,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
“噗……哈哈……感觉……感觉还挺好?”罗恩一边啃着鸡翅,一边含糊不清地调侃,换来金斯维拉斯一个悲愤交加的白眼。
史茅革看看疯狂挥舞食物的赫敏,又看看手里(嘴里?)空空如也的金斯维拉斯,似乎终于明白了赫敏不需要它的“帮助”。它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咕噜,甩了甩尾巴,终于不再执着于给赫敏送肉,而是迈着悠闲的步子回到篝火上方,继续享用它那份丰盛的鹿肉大餐去了。
赫敏长长地、心有余悸地松了一口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她走回金斯维拉斯身边,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她一言不发地从自己校袍的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整洁、带着淡淡薰衣草香味的手帕,动作近乎粗暴地开始擦拭金斯维拉斯脸上、手上沾到的可疑亮晶晶痕迹。擦完之后,她把手帕团成一团,带着一种“此物己被污染”的决绝,用力塞进了金斯维拉斯的衣领里。
“明天下午,”赫敏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那双明亮的褐色眼睛里闪烁着金斯维拉斯非常熟悉的、属于“万事通小姐”的、不容置疑的光芒,“我们‘需要’进行魔咒对练。实战非常重要,你说对吧?”她绝不是在借机报复,绝对不是。她只是想加强训练强度,提高大家的实战应变能力。仅此而己。
金斯维拉斯看着衣领里露出的手帕一角,感受着脖子上残留的触感,再看看赫敏那张写满“我很认真”的小脸,只能苦着脸点了点头。哈利、罗恩和纳威看着这两人之间无声的“交锋”,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一方面,他们为金斯维拉斯此刻的“悲惨”遭遇和即将到来的“特训”感到一丝同情(以及幸灾乐祸);另一方面,看着赫敏那明显带着私人情绪的“关心”举动,内心深处又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羡慕——这种专属的、带着点别扭的互动,似乎也是某种亲密关系的体现?
海格停下了大笑,看着眼前这群围坐在温暖篝火旁的年轻面孔——哈利、罗恩、赫敏、金斯维拉斯、纳威,还有在火焰旁大快朵颐的史茅革,以及趴在他脚边啃骨头的牙牙。一种久违的、温暖而饱胀的情绪充满了他的胸腔。火光在他眼中跳跃,映照出深深的感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他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因为半巨人的身份和笨拙的体型,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巨大的孤独感像禁林的浓雾一样包裹着他。如果不是邓布利多教授给予的信任和庇护,将他留在霍格沃茨,给了他看守禁林的工作和一个容身之所……海格不敢想象自己会流落到哪里,或许真的会像金斯维拉斯曾经开玩笑说的那样,成为翻倒巷某个阴暗角落里挣扎求生的边缘人。
原本只是为了满足史茅革(以及给它弄点新鲜肉食)而点燃的这堆篝火,此刻却意外地绽放出了他从未预料到的、无比温暖动人的光彩。橘红色的火焰不仅驱散了夜晚的寒冷,更仿佛驱散了他心中积年的孤寂。欢声笑语,朋友相伴,这简单的一切,对他而言却是弥足珍贵的礼物。
“这里……”海格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是挺不错的,对吧?”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寻求认同。
“棒极了,海格!”哈利立刻接口,他的眼镜片在火光下反射着温暖的光,“这里特别适合开篝火晚会!有树,有风,有故事,有肉吃……”他环顾着海格的小屋、旁边的南瓜地、不远处黑黢黢却充满神秘感的禁林轮廓,还有眼前跳跃的火焰和朋友们,“感觉比城堡里的礼堂派对还要酷!”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共鸣。罗恩嘴里塞满了炖牛肉,含糊不清地用力点头:“没错!比挤在公共休息室强多了!这里多自在!”纳威也小声附和:“嗯,感觉很……很特别。很放松。”
金斯维拉斯也暂时从龙涎的阴影和明天的“特训”中挣脱出来,由衷地说:“是的,海格。这里有一种……原始野性的魅力,让人感觉很自由。而且,”他拍了拍枕在自己腿上、己经舒服得开始打小呼噜的史茅革,“主角之一也在这里。”
海格看着他们真诚而兴奋的脸庞,巨大的手掌无意识地搓揉着膝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甚至有点受宠若惊。“真……真的吗?”他小甲壳虫似的黑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我这里……我这里其实挺简陋的,除了石头就是木头……也没什么好玩的……哦,天哪,环境会不会太差了?晚上风大,禁林那边还有动静……”他开始语无伦次地数落自己地方的缺点,仿佛生怕朋友们只是客气一下。
“海格!”哈利打断了他的自我贬低,语气异常认真,“我们觉得这里就是最好的地方!没有哪里能比你这儿更有意思了!”罗恩和纳威也用力点头,眼神无比肯定。
金斯维拉斯笑着补充:“想想看:神秘的禁林做背景,独特的小石屋,温暖的篝火,还有……”他指了指史茅革和牙牙,“独一无二的‘派对嘉宾’。霍格沃茨哪里还能找到比这更刺激、更酷的派对场地?”
海格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而真诚的脸庞,扫过跳跃的火焰,扫过自己熟悉的小屋和南瓜地,最后落在打着呼噜的史茅革和啃骨头的牙牙身上。一股巨大的、汹涌的暖流瞬间冲垮了他心中所有的犹豫和自卑。他那张被大胡子覆盖的脸庞在火光下舒展开来,嘴角咧开一个巨大而纯粹的、几乎要咧到耳根的笑容,眼中闪烁着无比明亮的光彩,甚至隐隐有泪光在闪动。
“行!”海格的声音洪亮而充满力量,带着前所未有的畅快和喜悦,他猛地一拍大腿,“那就这么说定了!下次,等天气再好点,月亮圆点的时候,我们就在这里开个大大的篝火派对!我给你们准备最好的岩皮饼……呃,我是说烤肉!管够!”
“耶!”欢呼声瞬间响起,在寂静的夜空下回荡,惊起了禁林边缘几只夜栖的飞鸟。温暖的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每一张洋溢着快乐和期待的笑脸,将海格小屋前的这片小小空地,变成了霍格沃茨最温暖、最充满可能性的角落。禁林的阴影在火光边缘徘徊,却再也无法侵入这片由友情和欢笑点亮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