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靖安侯府大厅内
餐桌上己经摆好年夜饭,屋内鎏金的饕餮铜炉内燃着檀香,屋内饭菜香气同檀香同时斗艳。
陆承渊坐在主位,苏晚棠和陆沉舟坐在其身旁,看了一眼满桌的珍馐,陆承渊很是满意,但是看到坐在一旁心不在焉的正用银筷拨弄碗里水饺的陆沉舟身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但是他还是强压怒火,举起酒杯笑道:“今年是个好年,愿新年里咱们陆家安康,沉舟与晚棠呢,早得贵子,哈哈...”
“谢父亲。”苏晚棠也举起杯,见苏晚棠举报这才极不情愿的端起酒杯,丝毫不给陆承渊面子。
“晚棠,多劝着沉舟吃些,他近日瘦了。”陆承渊往自己儿子碗里夹了一块兔肉。
玉簪捧着食盒站在身后见到自家小姐在桌底轻轻地拽了一下陆沉舟的衣角,显是在提醒陆沉舟不要在过年的这个节骨眼拂了侯爷的面子。
“父亲放心,世子最近胃口不错。”见陆沉舟不为所动,苏晚棠笑了笑,“方才沉舟还和我说,年后要让厨房多做些玉兰糕说是小时候最喜欢吃了。”
陆承渊放下筷子,笑道:“确实,自从明瑶走后,沉舟总吵着闹着说想吃她做的玉兰糕”
“沉舟,你...”他刚想说什么,却被陆沉舟突然的咳嗽打断
“父亲,”苏晚棠转头看向陆承渊,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从明天初一开始到十五每天都有灯会,我们决定明天晚上先去凑个热闹。您许久没出过府了,不如一同去逛逛?”
他低头搅了搅碗里的莲子羹,轻笑一声,道:“你们年轻人去便是,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街上的人挤人。”
“也好,”苏晚棠不动声色地替陆承渊添了块桂花糕,“这几日休沐,父亲留在府中歇着也好,前段时间批改公文到深夜,可得好好补补觉。”
“是呀,你们玩得尽兴些便好,宫里那有消息说,北狄使团不日抵京,你也刚刚好做些准备”
“是父亲。”苏晚棠轻声道
海棠院中,守岁的铜炉烧得通红,此刻的陆沉舟正斜倚在美人榻上,手里握着叶子牌,对着坐在对面的玉簪笑道:“输了就认罚,怎的还赖账?”
玉簪将手里的叶子牌扔到桌上,气道:“明明是世子爷欺负人!哪有您这般出牌的,明明该出‘万万贯’,却偏要拆对子!”
自陆承渊借口“批公文”躲进书房后,家仆们也纷纷都喊去过除夕,而苏晚棠带着玉簪和陆明还有陆沉舟在院里玩起了叶子牌。
“好了,”苏晚棠将洗好的牌推了出去,“别闹了。”
陆明忽然从廊下探进头来,手里捧着个食盒:“世子妃,厨房新蒸了梅花烙,要尝尝么?”
“拿来!”陆沉舟眼睛一亮,却在苏晚棠瞪他时,立刻正襟危坐,“咳,先给晚晚尝。”
玉簪噗嗤笑出声,陆明则不动声色地将食盒塞给苏晚棠,压低声音:“侯爷书房的灯还亮着。”
苏晚棠指尖一顿,望向窗外对着陆明道:“去给他送些吧,就说……是沉舟让送的。”
陆沉舟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挣扎,最终化作一声叹息:“随你。”
陆明自然知道苏晚棠的良苦用心,欢快地领命而去,玉簪也非要凑热闹的一同前去,屋内只留下陆沉舟和苏晚棠。
整个海棠院忽然静了起来。陆沉舟望着苏晚棠替他剥橘子的模样,忽然伸手握住她手腕:“为何要替我做这些?”
“因为……”她将橘子瓣放进他嘴里,“子欲养而亲不待,即使侯爷真的做错了一些事情,我也不希望你们如此隔阂下去”
陆沉舟一怔,忽然笑出声来。他拽着她坐到身边,头轻轻靠在她肩上,撒娇道:“晚晚,好在我身边还有你。”
子时的钟鼓响起时,玉簪回来了,手里多了包酥糖:“侯爷说,谢谢世子惦记。”她将糖纸剥开,露出里面的花生酥,“侯爷还说让您别喝冷酒。”
陆沉舟捏着酥糖的手顿了顿,最终塞进苏晚棠嘴里:“甜么?”
苏晚棠像是想到了那颗冰糖葫芦,瞬间脸红,心跳竟也慢了半拍,只见她匆忙起身站到窗户旁,见和陆沉舟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后,才点头弱弱的回了一句“甜!”
陆沉舟的目光从她泛红的耳尖移到掌心的花生酥,忽然起身将炭盆拨得更旺些:“夜深了,你先去去歇着吧。”
她转头看他,见少年正用银筷拨弄着铜炉里的炭块,火光映得他下颌线条格外柔和。
“你呢?”她轻声问。
“我守岁。”陆沉舟头也不抬,“顺便...想想明日灯会该给你买什么。”
苏晚棠一愣,忽的想起前世不管是在皇宫,还是在北狄,她都像一只金丝雀,这般惬意的光景如果可以一首持续下去,好像报仇啥的都变的不重要了。
“沉舟...”她轻声唤他。
少年抬头,眼中映着跳动的火光:“嗯?”
“明日灯会上,你莫要乱跑。”
陆沉舟挑眉,握住她的手:“怕我走丢?”
“怕你惹事!”她笑着轻轻挣开,却被他攥得更紧。
而她想说的是【别留她一个人..】
陆沉舟盯着她眼底的笑意,也跟着轻笑:“好,明天我定然和世子妃寸步不离!”
初一夜晚笼罩的朱雀街,酉时不到己是人潮如织。
苏晚棠戴着陆沉舟刚刚买的兔毛手套,每走到一个摊位前,便好奇的东摸摸西碰碰,像极了一个才出过门的大家闺秀
此刻的她正站在一个灯贩看着自行游走的“麒麟灯”惊叹不己。那麒麟足有两个她一般高,眼珠是琉璃做的,正在一定范围内自行走动。
“喜欢?”陆沉舟在她耳边低语,道:“喜欢的话回头让人照着做个小的,摆在你房里。”
“才不要,这么大,没位置放!”接着准备往下一个摊贩走去
才走几步,就听到街角传来争执声
往前冲到人群中,只见几个锦衣卫正踢翻商贩的糖炒栗子摊。
“这地儿是你能摆的?”穿着锦衣卫服的几个大汉正推搡着老汉,“挡了大家伙的道了知道吗”
“官爷留情呀!”老汉跪地哀求,“这大过年的,小老儿就靠这点营生过年了…”
带头的锦衣卫哪里能随便放过他,只见他随手拿起一颗板栗就吃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不给你点教训,你能记住吗?”
老汉一脸愁容,弓背求饶道:“官爷,我知道错了,我这马上就离开,不卖了!”
....
苏晚棠刚想凑上前看情况,陆沉舟己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在身后。
就在这时,人群中转出个青衫公子,腰间玉佩刻着“蒯”字,此人苏晚棠倒有些印象,前世还未传和亲之时,母后便还给她相过这个人的画像,此人正是工部尚书嫡子蒯文祥,还记得当时因为此事和和母后发过脾气。
“各位手下留情。”蒯文祥长揖到底,“今日是新春佳节,何必与老人家计较?”他从袖中取出碎银,递给这几个警衣卫,随后转身对着老伯道:“老伯,去对面巷口摆吧,那儿宽敞。”
锦衣卫挑眉,不动声色的将银两收到袖中,对着他作辑道:“原来是蒯公子,这个面子自然是要给的。”说罢眼神示意另外2人松手
“这儿的路,可不能堵着,”
老汉谢道:“谢谢官爷,谢谢这位公子”
朱雀街的灯火通明,将蒯文祥的模样照得清晰。他刚帮老汉捡起最后一颗滚落的糖炒栗子,抬头便望见陆沉舟揽着苏晚棠站在不远处。
“沉舟?”蒯文祥挑眉,掸了掸衣袖上的糖霜,“真是巧,我还以为你又躲在哪个画舫里喝花酒。”
陆沉舟嗤笑一声,道“蒯兄这张嘴,还是这么不饶人。”他上前一步,将苏晚棠往身前带了带,“给你介绍,这是内子,苏晚棠。晚晚,这位是工部蒯尚书家的公子,蒯文祥,我多年的好友。”
苏晚棠微微颔首,福了一礼。心里打量着此人,她记忆中这画里的男子眉目疏朗,与眼前人倒是分毫不差。只是那时她一心只有萧景琰,所以就拒绝了母后,可随后就被要求去和亲,如今想来,命运还是真奇妙。
“原来是蒯公子,久仰。”她抬眸时,恰好对上蒯文祥探究的目光。
蒯文祥连忙回礼:“世子妃客气了。早就听闻今年冬猎上,你家夫人一剑斩狼,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顿了顿,目光在陆沉舟和苏晚棠交握的手上转了一圈,笑道,“倒是沉舟,藏得够深,何时转了性子,知道疼人了?”
陆沉舟作势要打,却被苏晚棠轻轻拦下,笑道:“蒯公子说笑了,不过他近日确实懂的疼人了些。”
蒯文祥哈哈大笑,引来周围路人朝着他们看去。
随后,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灯谜摊,提议道:“既然遇上了,不如一起逛逛吧?我听说今年的灯谜格外刁钻,正好考考沉舟这榆木脑袋。”
陆沉舟挑眉,一把搂住蒯文祥的脖子笑道:“考我?怕是蒯兄自己想找个帮手吧。”
三人在前,玉簪和陆明还有一个蒯文祥的小厮跟在后头,一路上说说笑笑。
苏晚棠走在一侧,听着陆沉舟和蒯文祥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也觉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