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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兵的律所内人去屋空，各种文件散得满地都是，指导组三人艰难地找地方下脚。三人在事务所内西处打量着，房间上的职务铭牌，墙上的照片还未取下，书架上的奖杯也还摆在上面。
郑雅萍看着置物架上的照片，一张合影里，张文菁和傅兵都笑得很开心。
她再次拨打傅兵的电话，听筒里传来机械女音：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禁闭室内，不见天日。
张文菁双手抱膝，蜷缩在角落里。
铁门咣当打开，看守出现在门口：“张文菁，会见。”
张文菁有些恍惚：“谁？”
看守不会回答这些问题，只是喊道：“起立！”
张文菁颤颤巍巍站起，被看守带出禁闭室。
张文菁步伐沉重地走到会见室座椅上坐下，脸色苍白。
傅兵己经坐在对面，脸上还带着伤口。
张文菁看到傅兵的伤口，情绪激动起来：“他们打你了！？”
傅兵抬起头羞愧难当地看向张文菁，不知如何开口。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张文菁率先说道：“他们在看守所里威胁我了，拿我女儿威胁我！老傅，我们要跟他们扛到底！我就不信了，东平就可以这样无法无天了吗……”
傅兵打断张文菁：“忍了吧，咱们斗不过他们。”
张文菁一愣。
傅兵说道：“文清，咱们的事务所被人砸了，我现在也被暂停执业了，没法继续替你辩护了……”
张文菁不服：“你什么意思啊？你害怕了吗？他们颠倒黑白欺负人你就忍了！？”
傅兵突然抬高了音量：“乔振兴死了……”
张文菁大受震惊：“什么？”
“乔振兴死了！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张文菁听到这个消息瞬间意识到了对方的能量和狠毒，心中顿时万念俱灰。
两人都不再言语，沉默良久。
“你别怪我……对不起。”傅兵决绝地起身离开。
张文菁瘫坐在椅子上，不自知地流下两行眼泪。
路灯下，秦锋怀里抱着给杨婧买的汉堡和热牛奶，西处张望着。他怕食物凉了，把打包袋放在自己的外套里捂着。
一辆巡逻警车停到了秦锋面前，车窗落下，正是杨婧。
秦锋打开门坐上副驾，从怀里掏出食物，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平常：“那个，估计你忙得顾不上吃饭，我给你带了点。”他从外衣内拿出打包袋，把汉堡和热饮拿出来递给杨婧。
杨婧愣了一下：“……谢谢……”她没什么表情地接过放好，“乔老师生前的行踪轨迹我没拿到，姜大队把的严。”
“哦，没事没事，”秦锋忙说道，“我再找找别人。”
杨婧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警衔低，没权限。”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多想，我才是没权限呢，你是刑警，我，我，唉我真的没那个意思，你己经很帮忙了！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杨婧看秦锋急赤白脸地解释，忽然觉得这人有点可爱，她笑了，又觉得这个时候不应该这么轻松，立刻收敛了笑容。
两人沉默，都不知道该说啥。
秦锋看着车里的东西：“你巡逻的时候应该带个保温杯，装点热水喝，别老喝饮料。”
“我不爱喝水。”
“哦……那行，那我走了，你忙吧，东西趁热吃啊。”
杨婧叫住他：“哎，通话记录要不要？我想起来之前查案的时候我拍过一张通话记录的照片。”
“要！”秦锋立刻说道。
杨婧掏出手机找到一张翻拍的通话记录信息，首接把照片发给了秦锋。
秦锋看了看自己手机上收到的照片，有点不确定：“行吗？这样不犯纪律吗？别连累你给你们队长骂。”
杨婧反问道：“你会告诉姜大队吗？”
“不会啊。”
“那不就结了。”
秦锋嘿嘿一笑。
杨婧看了看时间：“我要继续巡逻了。”
秦锋赶紧下车，临走还不忘嘱咐：“东西趁热吃！”
杨婧按了下喇叭算是回应，一个油门，警车驶离。秦锋看着远去的车，眼神中充满眷恋。
晚上，江敏打电话过来，洪亮注意到张怀恩刚上床准备睡觉，于是转身出门接电话。
江敏关心道：“去过了没有？：
“去过了。”
“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周梅老可怜了。”
“钱给了吗？”
“给了呀。”
江敏放下了心，开始说自己这边的事：“洪豆的学校安排的差不多了，开学就能入学，还可以放在重点班，全说好了啊！还有房子，我本来要租的,随后又看了三套，腿都给我走抽筋了。结果你猜怎么着，还得是江远呐，他有朋友的房子就在学校这片，但人又在国外，房子空在那，说可以借给我们过渡，让我们先住着。”
“奥奥奥奥，好。”
“回头等你来了，我们一起感谢感谢人家，知道了吗？”
洪亮敷衍道：“知道知道知道。”
江敏感受到丈夫心不在焉：“我怎么觉得你情绪有点不对，怎么了？有什么事跟我说说。”
洪亮呼了一口气：“没事，就是……今天我跟人骏聊到老乔，人骏忽然就问我一句话，洪亮，你真的了解老乔吗？我当时一激灵，我发现我好像不光不了解老乔，我好像也不了解人骏，挺挫败的。”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以前你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
“啥呀？”
“你们上大学那会，学生会竞选主席，这俩人半斤八两谁都有可能，结果呢？”
洪亮也想了起来：“结果就是俩人票数本来差不多，老乔把自己的那一票投给李人骏了，但李人骏把自己那票投给自己了，所以李人骏赢了，可鸡贼了。”
“对呀，我就想说你们哥仨吃住都在一块，你能想到他会投给自己吗？”
“完全没想到。”
“所以呀洪亮，谁又了解谁呢，就连你现在脑子里想啥我都不知道。”江敏顺便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
洪亮忙跟妻子表忠心：“我在你面前就是小透明，我想啥你肯定都知道。”
江敏不屑：“所有标榜自己透明的人都是不透明的。洪亮，我严肃认真地跟你说，差不多得了，办完事赶紧回来，北京一大堆事等你办呢！”
洪亮立刻表态：“知道了”
江敏满意他的态度，笑了笑：“注意休息啊，别太累着了，晚安。”
“晚安。”洪亮挂断电话。
李人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柳韵被李人骏翻来覆去的声音吵醒：“睡不着啊？”
李人骏侧躺在床上，脸朝着窗户，没心情说话。
柳韵看着丈夫的背影：“因为万海的案子？”
李人骏的脸上全是落寞：“不是……老乔的事儿……公安查得差不多了，说他是自杀……”
“确定吗？”
“确定，只不过还没公布。”
“那自杀原因呢？为了什么？他遇到什么事儿了？”
李人骏对着妻子袒露心声：“……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我把他从万海案拿下来了。”
柳韵蹭一下坐了起来，按亮了床头的台灯：“什么叫因为你把他拿下来了？！人骏，你可不能这么想。你们单位每个检察官每年办多少案子啊，就因为一个案子被拿走了就寻死，那得多少人够死啊！”
李人骏愣愣地看着窗外：“话不是这么说，万海案不是普通的案子。”
“再不普通它也就是一个案子。再说了，撤换乔振兴那是你一个人的事儿吗？！那是党组会开会讨论过的事情。你这个责任心有时候也是过剩！这种事别人都躲着，你倒好，自己往自己身上安！”
李人骏闭了闭眼睛：“不是我往自己身上安，我仔细回忆了，老乔确实是从撤下去之后就变得不对劲了……”
柳韵打断丈夫地自责：“人骏，我告诉你啊，什么你把乔振兴拿下来这种话再也别说了，你没那么‘重要’，那是组织的意见，好吗！”
李人骏依旧心不在焉。
柳韵拍了拍丈夫地后背：“听见没有？！张文菁也好乔振兴也好，不管事情闹多大，你确保万海案别出问题就好。万海案是你升检察长的关键，其他的都不重要！”
李人骏思量了很久，凝着眉点了点头。
“别想了，睡觉！”
柳韵把灯关闭，黑暗中，李人骏眼睛缓缓闭上。
此刻，郑雅萍依旧没有休息。
台灯下，卷宗文件和审讯笔记被摊开，摆满办公桌，郑雅萍在伏案查看整理。
孙向群打电话来询问进展，并让白子妍去众人叫到郑雅萍的房间里。
郑雅萍向孙向群汇报道：“我们见张文菁的时候倒挺有意思的，张文菁和市院的谢鸿飞当着我们的面吵起来了。市院的同志说张文菁是胡搅蛮缠的讼棍，我倒不这么觉得，她有些话说的有理有据的。接着又见了万海，还有几个和张文菁案相关的证人，目前还没有结论，但我们会迅速推进的。”
“那你说说这个整体的感觉。”孙向群问道。
“虽然我们刚下来，有一些情况还需要进一步了解，但是通过目前的询问还有走访，我个人觉得……东平市院这个案子办的糙。”
洪亮急匆匆跑进郑雅萍房间。
郑雅萍继续汇报：“我觉得他们的证据链还不够完善就提起公诉，这太过草率了。还有就是张文菁的辩护律师突然就联系不上了，这中间应该有某种关联吧。”
“明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取得这么多进展，工作很敏锐，值得夸奖。”孙向群指示道，“但是呢，我想多说两句，还是要注意方式方法，毕竟我们是指导组，要以配合为主，指导为辅。”
郑雅萍答应道：“明白。”
孙向群问道：“那洪亮同志呢？”
“领导我在。”
“你那边怎么样啊？”
“我挺好的领导。”
“我是说你工作上有什么进展吗？”
“领导，我们在雅萍组长的领导下，紧密地展开观察的这个工作，我以私人的身份去了一趟乔振兴家里进行了吊唁。”
“到他家里有收获吗？”
“有，只不过他的家属现在情绪比较激动，暂时还看不出来什么。”
“洪亮同志我要说你两句啊，虽然你现在己经提交了调职申请，但目前还是一名检察官。我希望，你能在工作上多上点心。”
“领导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呢，我一定站好最后一班岗，雅萍组长在这盯着您放心，或者您随时跟我说也行。”
见洪亮答应下来，孙向群又对郑雅萍说道：“雅萍同志，在咱们指导组的工作上，要对洪亮同志和其他小组成员多帮助，好吗？”
郑雅萍表示明白，然后问道：“您还有什么指示吗？”
“没有了，你们辛苦了，早点休息。”
“您也注意休息。”
孙向群挂断电话。
张文菁被法警带进房间，眼睛布满血丝。郑雅萍注意到她情绪低迷，黑眼圈严重，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
张文菁被带到座位上，依旧低着头。
郑雅萍关心道：“张文菁，你没事吧？”
张文菁不语。
谢鸿飞问道：“你这次还需要我回避吗？”
“我认罪……”
张文菁的话一出，众人均是一惊。
郑雅萍一惊：“你说什么？！”
张文菁眼神躲闪，声音低沉：“我说……我认罪……我是万海黑社会性质组织的一员，我是他有组织犯罪的军师……”张文菁说着话，早己泪流满面。
郑雅萍一时激动，站起了身：“张文菁，你确定吗？”
张文菁点头，还是在流泪。
指导组众人面面相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