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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颜催促着墨轩快吃，自己也在一旁坐下，就着爷爷没吃完的半个烧饼，津津有味地啃着鸡骨肉。
濯颜回来之前，墨轩己经在铁锅里烧上了水。
这会儿水开了，他想装在碗里，让濯颜吃东西的时候，能有口水润润喉咙。
墨轩站起来，去桌子上拿了碗，盛好热水走过去递给濯颜的时候，忽然发现她衣领的后襟处，沾着隐约的血渍。
濯颜全神贯注啃着鸡肉，没发觉墨轩的眼神。她一边接碗，一边叹息：“要不是医生嘱咐，说爷爷不能沾荤腥，真的好希望他也能尝尝这肉啊！”
“对了墨轩，待会儿吃完了骨头千万不要扔啊，下次煮饭的时候可以加进去！”
“嗯”，墨轩应了一声，还站在一旁。
濯颜低头去喝水，脖子往下一压，墨轩看到她后颈处，一道鲜红的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磨破了皮肉，长长的一道伤痕沿着脖颈环绕，到了两边锁骨才算没有。
“姐姐，你受伤了……”
啃着鸡翅膀的濯颜抬起头，愣了下神才反应过来，“嗐，没事！”，她说着手往自己脖子上随便一抹，指尖沾了点点血渍。
“这点小伤，待会用锅底灰抹一抹就好了！”
濯颜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这些伤，墨轩沉默了一会。
他坐回去，却没了吃烧鸡的心情。
……
“姐姐，你在外面，做什么工？”
濯颜抬头看了看他，不明白他怎么问起这个，“就是在码头，来船了就去装卸，……，有时候也拉纤，这伤就是拉纤的时候磨的，今天那个船太沉了，河道上风又大，……，最后还是我告诉工头，让他找了棍子来，缠在纤绳上，把棍子扎进地上一点一点往前挪，不然啊，还不知道能不能拉回来呢！”
“……，你问这个干嘛？那边的活计你可干不了！”
濯颜谨慎地告诫墨轩。
就他这样的豆芽菜个头，那卸货的一个麻袋都比他高！
“那姐姐怎么能干？姐姐不是女孩子吗，我记得码头装卸的都是男工。”，墨轩看着她问。
濯颜：……，“什么男的女的，又没人检查，看着像男的不就行了！”
墨轩这才发觉，濯颜把头发束成了男人的发髻，又用布条缠着，而身上的衣服本来就破旧看不出样子，乍一看，还真像个男人。
墨轩没拉过纤绳，但他乘过船，见过那些拉着纤工们打着赤膊，在号子声中奋力拖曳船只的场景。
不知濯颜是怎么在那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的？
手里的烧鸡油油香香的，墨轩却一口也吃不下，只觉得那上边，浸满了濯颜的血汗。
“怎么不吃啊？”
濯颜那个鸡翅膀，己经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抬头见墨轩垂着眼睛发愣，不禁奇怪地问。
“姐姐，给你吃！”
墨轩不由分说把油布包里所有的鸡肉都塞给濯颜，回身大口地啃起烧饼。
濯颜以为他又想起什么伤心事，皱着眉思忖：这小傻子，提起爹娘会难过，看到烧鸡也会难过，这让以后可怎么办才好！总不能一辈子不吃肉吧！
不过，她哪儿舍得一顿把烧鸡吃完，吃了个鸡翅膀，便小心又包起来，吊到房梁上去了。
濯颜午后准备去前三街的春芳楼洗盘子，他们那儿午间一过，总有小山一样的碗盘要洗，她每每见了老鸨，都要甜言蜜语说上好些，才得来了这个差事！
正要走，墨轩忽然在身后道：“姐姐，家中可有我能穿的旧衣？”
“旧衣？”，濯颜看了看他身上虽然脏，但看起来齐整又保暖的衣裳问：“你要旧衣干什么？”
墨轩说：“我想把这衣服当了，兴许能值些银子。姐姐若有旧衣，就是大些也无妨，想法子稍微修改一下，我应该能穿得了。”
濯颜迟疑了下，“我的衣服是有，但恐怕没你身上这件暖和。”
他的衣服看得出来，皆是蓬松新做的，而自己那些，皆是用不知是多少年的破棉絮拼凑出来的，穿在身上西里透风，跟他那件没法比。
但墨轩却坚决，定要将这衣服当了，说是银两比一件衣服重要。
濯颜只好答应，“好吧。不过你先别急，我下午要去春芳楼，那儿的姐姐们平日待我不错，我去问下看有没有剩下的布头什么的，一并要了来，说不定咱们改衣服能用得上！”
墨轩点点头。
濯颜下午出去的时候，又将头发略微梳整，缠头的布条去掉了，发髻虽然乱，但两侧各垂下一些，看着便像个女孩了。
晚上，天很黑了，院门才吱呀一声响，墨轩从门缝往外瞧，见是濯颜回来了，忙抽了门闩。
锅里的水烧开好几次，墨轩喝了不少，虽说还觉得饿，但肚子却是饱的。
濯颜果然带回了许多不同大小和形状的布块来，她兴奋地铺展在榻上，向墨轩介绍，说有一些里面还有絮好的棉花，而且都是柔软蓬松的新棉花，穿在身上肯定暖和。
当晚，姐弟两人，凑着火堆的亮光，把濯颜的旧衣服挽起一截，用线缝好，又把破了洞的地方，用捡来的碎布缝了。
这么折腾着，还真给墨轩弄出一身大小还算合适的衣服来。
墨轩换下自己原先那一身，穿上这个给濯颜看，“姐姐，我觉得挺暖和的，一点也不冷！”
濯颜掂了掂他原来这件，发觉沉甸甸的，心想这面料，恐怕不止是棉花，说不定里边还是用皮毛做的呢。
墨轩跳下床围着火堆跑了两圈。
他挥动着胳膊对濯颜说：“看，这样活动起来更方便了呢！”
濯颜看着他有点心酸，这孩子才跟着自己第一天，就明明有暖和的衣服却穿不得，好好的从皮毛锦衣换成了破旧棉絮。
她知道墨轩是不忍心看着自己去码头当装卸工，半天就挣两个烧饼。他是好心，可濯颜心里过意不去：“墨轩，你放心，姐姐不会一首这么穷的，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和爷爷过上好日子！”
墨轩停下摆弄衣服的双手，看着濯颜，认真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