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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这方子……不会有诈吧？”旁边一个账房模样的瘦高个有些迟疑地问。
“诈？”钱富贵不屑地嗤笑一声，绿豆眼里满是精明算计，“那小丫头懂什么？无非是狗急跳墙罢了！这方子用料虽然邪性了点，但效果嘛……嘿嘿，短期之内，必定光彩照人、香气浓郁！足以糊弄住那些眼皮子浅的客人！”他搓着肥厚的手掌，眼中精光西射，“快！立刻按这方子，把库房里那些压箱底的次等玉髓花蕊、赤炎草、蜜陀僧粉全给我用上！连夜赶工！明天一早，我芳菲阁的‘凝香玉露膏’就要上市！价格嘛……再给我降两成！我要让苏家那丫头，连门都开不了！”
芳菲阁的工匠们被连夜叫起，在后院作坊里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劣质的玉髓花蕊散发着沉闷的气息，刺鼻的赤炎草粉被大量加入，蜜陀僧粉让膏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过于厚重的莹白。作坊里弥漫着一股浓烈到呛人、甜腻中又带着点金属腥气的古怪味道。
第二天清晨，芳菲阁门前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一块巨大的、用金粉写着“凝香玉露膏，绝世容颜露”的红底金字招牌被高高挂起。伙计们卖力地吆喝着，宣称这是钱掌柜花费重金、寻访古方秘制而成的最新奇珍，效果远超市面一切香膏，今日特惠，价格低得惊人。
低廉的价格和“最新秘制”的噱头果然吸引了大量爱美又贪便宜的女客。芳菲阁内外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一罐罐贴着“凝香玉露膏”标签、散发着浓烈异香的瓷罐被抢购一空。
钱富贵站在二楼的雅间窗前，看着楼下汹涌的人潮和不断流入柜台的铜钱银角，笑得见牙不见眼，脸上的肥肉堆叠在一起，得意地对着旁边的账房道：“瞧见没？这就叫商机！这就叫手段！苏家那个黄毛丫头，拿什么跟我斗？哼！”
然而，他得意的笑声还未落下，楼下大堂里，一声凄厉惊恐的尖叫陡然划破了喧嚣！
啊——我的脸！好痒！好痛！”
一个刚刚在伙计热情推荐下，当场试用了一点“凝香玉露膏”的富商妾室，此刻正惊恐万状地捂着自己的脸颊。只见她原本白皙的脸蛋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大片大片的红肿丘疹，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伤，又痒又痛，火辣辣的感觉让她涕泪横流，拼命抓挠。
这声尖叫如同投入滚油锅里的冷水，瞬间引爆了恐慌！
“天啊！我的脸也开始痒了！”
“红疹！我手上也起了！”
“这膏子有毒！芳菲阁卖毒药害人！”
“退钱！快退钱！我的脸毁了！”
“黑心钱富贵！丧尽天良啊！”
惊叫、怒骂、哭喊声如同瘟疫般在拥挤的人群中飞速蔓延。越来越多使用了“凝香玉露膏”的女客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过敏反应，轻则红肿刺痒，重则起泡流脓。恐慌彻底压倒了贪便宜的心思，人群开始疯狂地推搡、咒骂，场面瞬间失控。芳菲阁那崭新的金字招牌下，哭嚎声、叫骂声、瓷罐被愤怒砸碎的破裂声混杂在一起，如同炼狱。
钱富贵脸上的得意笑容彻底僵死，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惨白如纸。他肥胖的身体晃了晃，手指死死抓住窗棂，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绿豆小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灭顶的恐惧。“不……不可能……怎么会……”他嘴唇哆嗦着，语无伦次。
“掌柜的！不好了！外面……外面好多人在砸门！说要报官！”一个伙计连滚爬爬地冲上来，面无人色地喊道。
“完了……”钱富贵只觉得眼前一黑，肥胖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像一滩烂泥般在冰冷的地板上，口中只剩下绝望的喃喃，“全完了……”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带着芳菲阁门口那场闹剧的每一个令人心悸的细节，飞快地传回了苏府那个偏僻的小院。
夏竹几乎是跑着冲进厢房的，脸上因为激动和兴奋涨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小姐！成了！成了！芳菲阁……钱富贵那老匹夫完蛋了！他铺子门口乱成一锅粥，用了那假膏子的人，脸都烂了！好多人喊着报官，要砸了他的店！现在全城都在骂芳菲阁黑心！骂钱富贵丧尽天良！”
春桃也在一旁，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眼中闪烁着钦佩的光芒。
苏清玥正坐在窗边的矮榻上，手中把玩着一个精致的白瓷小罐。罐子温润细腻，里面盛放的，正是从冰窖深处取出的、真正改良成功的玉蓉膏。膏体纯净无瑕，在透过窗棂的柔和光线下，散发着温润内敛的莹白光泽和清雅悠长的药草芬芳，与芳菲阁那浓烈呛人的“凝香玉露膏”有着天壤之别。
听到夏竹带来的消息，苏清玥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狂喜的表情。她只是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纤细白皙的指尖，轻轻抚过冰凉光滑的瓷罐表面，动作温柔而专注，仿佛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她沉静的侧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柔和的阴影里。那张年轻的脸庞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深邃和冰冷。
“是吗？”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如同拂过水面的微风，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才刚开始呢。”
指尖在光滑的罐壁上轻轻一点，发出极其细微的、玉石相击般的清响。
“这盘棋，才刚刚落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