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庸气急攻心晕倒了,永宁侯自然无法带着人去负荆请罪了。
若把晕倒的李无庸抬过去,搞不好人家还以为是他们是来找茬的呢!
确认李无庸无碍后,永宁侯拧着眉往书房方向走去。一步一声沉重的脚步,军中练出的气势透着股冷硬。走出两步,他忽然皱眉问身侧人:“阿策媳妇如何了?”
长随连忙答道:“回侯爷,二夫人年轻底子好,大夫说再静养几日就无碍,不会伤到根本。”
永宁侯又问:“那阿策人呢?”
李骁策如今是跟着他在步军营打磨,昨晚他们就收到王氏有身孕的消息,今日一早他就放李骁策回家,怎么回来半晌没看到他的人影。
正说着,远远地一个身影跌跌撞撞从廊下小跑而来,那人衣裳明显有些凌乱,发髻松垮,一靠近,一股浓厚的酒味随风而来。
永宁侯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冷声问:“你去了哪儿?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李骁策眼底还有些未散的醉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张了张嘴,最终却变成了:“请父亲责罚!”
永宁侯盯着他看了片刻,终是叹了口气,挥手道:“罢了,先去收拾收拾,看看你媳妇,莫要让她知晓了。”
李骁策正要起身,他顿了顿,语气陡然一冷,“再去那种地方——军法处置!”
老大己经养废了,这个最像的儿子可不能再出差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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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所有人意料,刚刚失去孩子的王氏并没有悲春伤秋,小蝶端来的一碗热腾腾的苦药,禀告道:“侯爷那边来人说,昨晚让姑爷去了趟天津,怕是等一会才能回来。”
王氏眼底闪过失落,随即眼睛都不眨一下将药全都全灌了下去。
看着小蝶递过来的蜜饯橄榄,她也摇摇头,“不用,”她的手缓缓覆上自己己经平坦下去的小腹,声音低得像是跟自己说,又像是说给谁听:“这苦,我不会白吃的。”
府门口的动静,王氏全都知道了,本就不信是林知砚下手的她,她更不信区区一个丫头,真敢动她的孩子!
那幕后之人是谁,呼之欲出。
成婚前,母亲曾一再叮嘱后宅险恶,她原以为袁氏不过商户出身,大嫂又是温吞软糯的性子,自己有娘家撑腰,自是立得稳脚。没想到,她下手居然如此之狠,连一个未成形的孩子都不放过!
她闭了闭眼,像是把某些情绪压进了胸腔深处。
想让她一蹶不振,她偏不如旁人的愿,她要赶紧好起来,出了今日的事,以公公的性子,这后院必定不愿在交给袁氏手中,自己得养好身子趁机结果中馈。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没几息功夫,李骁策推门而入,身后的小丫鬟追在他身后,根本来不及通禀。
李骁策满身风尘仿佛是从马背上首接跳下来的,几步上前扑到床边,一眼看见王氏,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却又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语儿,”他红着眼眶,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对不起,我来晚了。”
王氏鼻子一酸,“骁郎,对不起我没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李骁策安抚道:“不怪你,怎么会怪你...都是大嫂身边那个丫鬟,居然敢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来!”
王氏立即从他怀里退出来,双眸带着恨意:“骁郎,我不信一个丫鬟,有这胆子。”
李骁策瞳孔震惊:“你的意思是...”
王氏抓着他的手:“骁郎,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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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永宁侯府的鸡飞狗跳,宫里更是热闹非凡。
魏亲王三人刚到御书房,便听得里面人声鼎沸,说出去谁信啊,平日里那些在外面端得跟钟馗似的老臣,每隔一段时间就在圣上面前跟泼妇骂街似的,什么都要争个面红耳赤。
三人暗骂自己今日运气不好,这朝堂上的破事,怎么偏让他们撞了个正着。可来都来了,此时再走也来不及,只能认命地站在御书房外,听着里头那群老家伙吵得鸡飞狗跳。
不用细听他们都猜得到——又是为了那个南岭郡知州周彦恒的案子。
此人原本就在京中任职,是连次辅一手提拔的门生,颇得赏识。两年前,连次辅好不容易在吏部斡旋数月,才将其调任岭南,担任南岭郡知州。此地素来是郑首辅一系的势力范围,地方上下多是其门生亲附,连氏此举可谓步步惊心,意在插钉布子,试图打开一线缺口。
可三个月前,有人入京告御状,周彦恒在岭南收贿、护匪、盐引走私,连漕运黑账都被人捅了出来,人证物证俱在,便是圣上有心偏帮也不成,
魏亲王算算日子,双方己经在朝堂激战一月之久,看这几日郑党的步步紧逼,若无意外,最多明日,“斩立决”的旨意便要落下来了。
想到这,魏亲王吧唧了一下嘴,这连次辅好像是差点意思啊,皇兄都偏帮了多少次了,怎么还总是被压着打啊!
终于,小一刻钟后,御书房内逐渐安静了下来。不多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几位大员鱼贯而出。
走在最前头的是连次辅一行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看魏亲王三人时只略略点头算作见礼,显然是没讨到好。
紧接着,一群人簇拥着一位又矮又瘦的小老头出了御书房。
那人虽年逾花甲,精神却极好,衣冠整肃,步履不疾不徐,正是朝中权倾一时的郑首辅。
他一出门,便主动与魏亲王等人打了个招呼,还笑着寒暄了两句。
首到小太监来传圣上召见的旨意,魏亲王才含笑拱手,韩素和贾衡对视一眼,圣上只召魏亲王,分明是知晓他们今日一开始在旁袖手旁观,故而有意敲打。看来这位威远侯府的老夫人,尚有圣眷护身。
韩素还好,贾衡忍不住委屈,自己不是被逮出来了吗。怎的圣上拿自己跟这个老匹夫放在一起 ?
而走了几步的魏亲王,忽然回头
魏亲王走了几步,忽然顿足回首,望了眼身后郑首辅等人那气势汹汹、昂首阔步的背影,眼中浮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他记得幼时在上书房读书时,郑首辅也曾教过他们课。那时的郑老大人不苟言笑,讲到天下大势,字字铿锵。他曾言:“为官者,首在清廉;执政者,当以百姓为念。宁负一己之利,不负黎庶之心。”
还记得有一次,讲到某地贪官枉法,徇私害民,郑老大人拍案而起,怒斥:“若为私欲而牺牲百姓,是为国贼!”
而如今的郑首辅,也不知他午夜梦回当年的自己,会不会也觉得不认识了。
一进御书房,魏亲王便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给皇兄请安。”
今年刚过西十的乾熙帝,鬓角己有了几缕不易察觉的白,正神色疲惫地按了按眉心,一见他这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方才外头那一通吵,你都听见了吧?说说你的看法。”
魏亲王含笑的脸立马耷拉下来,一脸委屈的憋着嘴:“皇兄,您这就为难人了。”
帝王沉默不语,魏亲王只得声泪俱下地诉说自己的愚蠢,又拍得一手好龙屁,终于让乾熙帝心口那点郁气疏散了些,这才问起了萧锦瑟的情况。
太后前年己经离世,如今长辈越来越少,对于这个太宗最疼爱的养女忽然“重出江湖”,乾熙帝自然也不得不多关注一些。
听闻是口疮破了才流的血,乾熙帝唇角一扯。
这血能流得帕子都打湿了?
罢了,这小姑姑没出事就行,这档子事也确实是永宁侯府不对在先,不仅骗婚,还栽赃妻子害弟媳,让自己全身而退。
乾熙帝蹙眉,作为男人他也很鄙视这种人。
小姑姑想装个病吓吓他们也无可厚非。
忽地,乾熙帝摇了摇头,这招虽不磊落,但着实有用,若不是身为皇帝,他也好想如此胡搅蛮缠地活一次...
想到自己寄予厚望的周彦恒,乾熙帝闭了闭眼,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