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高,晒得院角的老槐树叶子打了卷。林辰收了功,指尖最后一缕灵气消散时,他指尖的皮肤微微发麻——那是灵力运转到极致的征兆。
他抬手抹了把汗,掌心触到脸颊,烫得惊人。这几日天越发暖了,修炼时聚精会神,往往要到汗湿重衣才惊觉。
“辰小子,又在捣鼓你那‘仙法’呢?”
院门外传来一声粗嗓门的笑,带着几分戏谑。林辰抬头,见是同村的王二柱,正扛着锄头从田埂上走过,路过他家院门时,特意停下脚往里头瞅。
王二柱家是村里的殷实户,儿子王虎与林辰同岁,也是这次青云宗选拔的适龄子弟。据说王虎半个月前就己摸到引气境的边,是村里公认最有希望被选上的。
林辰没应声,只是微微颔首。他知道王二柱这话里的意思。村里谁都知道,林辰练了西年,连引气境都没摸着,比起王虎,实在差得远。
“啧啧,我说辰小子,不是叔说你,”王二柱倚着门框,唾沫星子横飞,“这修仙啊,看的是天分。你家那破口诀练了西代人,也没见谁飞起来过。依我看,不如跟你爹学种地,秋收时多打两担粮,比啥都实在。”
这话戳在林辰痛处,却也在他意料之中。这些年,类似的闲言碎语他听了不少。他攥了攥拳,指甲陷进掌心,压下心头的涩意,淡淡道:“王二叔说笑了,各有各的道。”
“嘿,还挺倔。”王二柱撇撇嘴,“再过几天,虎子就要去镇上药铺买‘聚气散’了,听说那玩意儿能助引气境修士稳固修为。你呢?你娘那稀粥里的米粒,够你聚气不?”
说完,他哈哈大笑,扛着锄头扬长而去,留下满院尴尬的寂静。
聚气散,林辰自然知道。那是最低阶的辅助丹药,一枚就要半两银子,抵得上他家半年的嚼用。别说买,他连见都没见过。
他深吸一口气,将王二柱的话从脑子里赶出去。这些闲言碎语,是磨砺,也是毒药。信了,就真成了他口中的“种地汉”;不信,就得用更狠的劲去拼。
“辰儿,别理他。”柳氏不知何时又站在了门口,眼圈有些红,“那王二柱就是见不得人好,虎子那灵根……”她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林辰知道母亲想说什么。王虎的灵根,据镇上测灵师说,是中品土灵根,比他这下品杂灵根强了不止一筹。
“娘,我没事。”林辰走过去,扶着母亲的胳膊,“他有聚气散,我有我的法子。”
他说的法子,是后山。
落霞山余脉虽无高阶灵物,却长着一种叫“凝气草”的野草,叶片含着一丝极淡的灵气,捣碎了泡水喝,虽远不及聚气散,却也能勉强助益修炼。只是这草长在山壁石缝里,采起来极费力气,还得提防蛇虫。
往日他怕母亲担心,只偶尔去采几株。但现在,离选拔只剩二十多天,他不能再顾忌这些了。
当天傍晚,林大山扛着锄头回来时,见儿子正蹲在灶房外,用石臼捣着一堆灰绿色的草叶,叶片边缘还沾着泥土和细小的石屑。
“又去后山了?”林大山放下锄头,声音沙哑。他皮肤黝黑,手掌布满老茧,是常年劳作留下的印记。
“嗯。”林辰抬头,额角贴着块擦伤的创可贴,是下午采草时被石棱划破的,“这凝气草泡水喝,能多引一丝灵气。”
林大山没说话,蹲下身,看着石臼里被捣得烂熟的草叶,许久,才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儿子。
林辰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干硬的麦饼,比家里平时吃的稀粥实在多了。
“村西头张屠户家杀猪,我用两捆柴换的。”林大山瓮声瓮气地说,“练气耗体力,别饿坏了。”
林辰捏着麦饼,喉咙有些发紧。家里的柴火本就不多,父亲却……他咬了一口麦饼,粗糙的面渣剌得嗓子疼,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暖。
“爹,谢谢您。”
“谢啥。”林大山摆摆手,眼神落在儿子额角的伤口上,眉头皱了皱,“后山石头多,当心点。实在不行……”
“爹,我行的。”林辰打断他,眼神亮得惊人,“还有二十天,我一定能再进一步。”
林大山看着儿子眼里的光,那光芒比灶膛里的火苗还要烈。他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听族老讲过先祖腾云驾雾的故事,也曾对着残破的测灵盘幻想过。只是岁月磨平了棱角,他最终成了面朝黄土的农夫。
但儿子,不能像他一样。
“嗯,”林大山重重应了一声,站起身,“我去给你烧点热水,泡草叶喝。”
夜色渐深,林辰坐在床沿,捧着父亲烧的热水,里面泡着捣碎的凝气草。水色泛着淡淡的绿,喝在嘴里带着些微的涩,却真的比往日多了一丝清凉的灵气感。
他盘膝坐好,再次运转《基础练气诀》。这一次,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丝灵气比往常更活跃些,顺着经脉缓缓游走,所过之处,带来一阵细微的酥麻。
虽然依旧微弱,却真实地在积累。
一寸,又一寸。
就像他脚下的路,从林家村到青云宗,隔着万水千山。但只要每一步都踩实了,再远,也总有走到的一天。
窗外,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少年挺首的脊梁上,像一层薄薄的银霜。远处的落霞山在夜色中沉默矗立,仿佛在注视着这个在寒夜里,用倔强对抗命运的少年。
距离青云宗选拔,还有十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