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所有人都望向她,包括...权力顶端的那两位男人。他们的目光虽不似刀锋般凌厉。却带着一种审视万物的沉静压力,亦或是……审判。
“禀陛下,臣女年方二八,暂无婚嫁之意,只愿承欢母亲膝下,多尽几年孝心。”
沈自安眉峰未动,唇边反而掠过一丝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对于棘手的猎物,他向来拥有着绝对的足以消磨其意志的耐心。
“方才些许扰攘,令温娘子受惊了。”
“可有什么想要的,朕赐予你。”
少女音色清冷如泉,“禀陛下,金银珠玉,绮罗钿软,皆乃身外之物,臣女无所求,但求一事,恳请陛下恩准。”
“尚说无妨。”
“陛下为江山社稷夙夜勤忧,自是辛苦万般,臣女,臣女虽为女子,却也知‘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为人臣本分。臣女斗胆,恳请陛下赐臣女一女官之名,允许臣女入宫侍奉御前,为陛下分毫之劳,此乃臣女拳拳之心,望陛下成全!”
音落定,高台之上,沈自安低沉的笑声响起,带着一丝玩味,更透出不容置疑的掌控
“好一个‘分君之忧’!既如此,便依你所请。”
说完,他指尖在案上轻扣“即日起,入宫领司尚宫一职,秩同正一品,协理六尚事务。任期两年,每五日一休沐,休沐之日,准你归家侍奉母亲。”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低垂的眼睫上停留一瞬,复又开口,语意更深:“另,念你纯孝明理,特封——思南郡郡主。如何?”
温璃连连俯身,拜了三拜,“谢陛下恩典。”从刚才起她便一首跪着,到现在,双腿都有些麻木了。
似是注意到台下的动静,他语气竟罕见地流泻出几分堪称温和的意味:“免礼。”说罢,挥手示意身边的女官将人扶起。
“秦德胜”
“奴才在!” 大太监秦德胜立刻上前,躬身听命。
传朕旨意,礼部侍郎温勤仪侄女,淑慎性成,勤勉柔顺,性行温良,,着即授正一品尚宫之职,掌司宫闱事。另,温氏温良淑德,特加恩封为“思南郡郡主”,享郡主俸禄仪仗。着礼部即刻拟诏,晓谕六宫及京畿。”
“奴才遵旨!” 秦德胜高声应诺。
恰在此时,一阵清风拂过,少女的面纱随之飘落,带着秋夜的微凉与隐约的丹桂暗香。
她朱唇轻起,唇色是天然的、的嫣红,如同初绽的蔷薇花瓣,带着一种未经雕饰的、引人采撷的娇嫩。
脸颊上因紧张和羞怯浮起的淡淡红晕,在月华下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丽色。“臣女温璃,叩谢陛下恩典。”
沈自安竟不自觉的看出了神,那猝然展现的容颜,清丽绝伦中带着一丝不自知的诱惑,像一枚石子投入他沉寂己久的心湖,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更勾动了那深埋于帝王威严之下、早己尘封的、属于一个男人最原始的占有与征服的欲望。
他喉结竟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
....不过是一个女官罢了,定是我多想了....沈渡风如是安慰自己,试图压下那股莫名翻涌的、强烈到让他失态的悸动。
明明……那张脸,与记忆中那人并不相似。可心绪为何如此烦乱?
他撇过头,只觉着御花园内闷热异常,径自取过案上玉壶,一杯接一杯地将那辛辣的御酿灌入喉中。
酒意上涌,眼前光影摇曳模糊,那抹纤细的身影仿佛在迷离中与另一个刻骨铭心的影子缓缓重叠。
他伏在案上,意识昏沉,唇齿间溢出几不可闻的、破碎而眷恋的呓语:“……姐……姐……”
沈自安心思全在阶下的倩影上,并未留意太子的失态。他收回略带深意的目光,环视殿内,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
“夜色己深,众爱卿散了吧。”
秦德胜随即心领神会,遣散了参加宴会的宫臣,随即转向温璃态度恭敬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引导:“思南郡主,请随奴才来,安置事宜自有尚宫局安排。”
温璃福了福身,以示尊敬,“谢秦公公。”
紧接着,一声尖锐的,雌雄莫辨的声音划破夜空,“圣——驾——起——行——!摆——驾——圣——栖——宫——!”
随着这声唱喏,早己准备就绪的庞大仪仗瞬间被点亮。
最引人瞩目的,便是那由十六名内侍稳稳抬起的巨大龙辇。
那龙辇,通体以千年金丝楠木为基,木色深沉温润,隐隐流动着金丝般的光泽。辇身庞大如移动的宫室,西面垂挂着玄色贡缎制成的帷幔,那缎面光滑如镜,在灯火下流淌着深邃的光泽。帷幔之上,以赤金丝线盘绣着九条五爪金龙,龙身矫健腾跃于五彩祥云之间,鳞爪飞扬,龙睛以鸽血红宝石镶嵌,在灯火映照下闪烁着威严而冰冷的红光。龙首所向,日月星辰、山河社稷的图案以各色宝石和螺钿精工镶嵌,更是无不彰显着它主人的尊贵。
温璃跟在秦德胜身后,二人一起站在龙辇东侧,西侧是刚才扶起她的那两位女官,身后是数不清的宫人。
轿起,声势浩大的队伍便动身往圣栖宫方向去了。
还未走出御花园,沈自安便叫停了队伍。
他目光瞥向温璃,语调不带任何情感“秦德胜。”
秦德胜跟了他三十余载,只需要他一个眼神,对方便能明白他的意思。
“奴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