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楼里弥漫的劣质烟味几乎凝固。牌桌上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劣质机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孙大勇的额头上全是油腻的汗珠,眼珠爬满血丝,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又一次惨败的牌局。
“操!操!操!”他狠狠把手机拍在油腻的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震得烟灰缸里的烟头跳了跳。“邪了门了!今天手气背到家了!”他喘着粗气,布满老茧的手指神经质地抓挠着脖子上那枚乌黑的阴煞符牌。符牌冰凉,那股寒意似乎正丝丝缕缕往他骨头缝里钻,激得他烦躁更甚。
“急什么,孙哥。”坐在他对面,一个穿着花衬衫、梳着油头的瘦高个慢悠悠地吐着烟圈,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大板牙,“风水轮流转嘛,说不定下一把就翻本了。” 他的笑容看似热情,眼神却空洞得没有一丝神采,像蒙着一层灰。
旁边另外两个牌友也附和着点头,动作僵硬,脸上的笑容如同画上去的,同样眼神呆滞。屋里的灯光似乎比刚才更暗了些,灯泡发出滋滋的电流杂音,光线在孙大勇扭曲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翻本?翻个屁!”孙大勇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油腻腻的,“妈的,明天那母老虎要是还凑不齐钱,疤爷那边…嘶…”提到“疤爷”,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连带着脖子上的符牌都似乎更冷了几分。
就在这时——
嗡!
一股难以察觉的、如同水波般的奇异波动,悄无声息地扫过整个房间。
孙大勇猛地一激灵!感觉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清醒了几分。他抬起头,想招呼牌友发牌,却愕然发现,牌桌对面…空了!
刚才还在抽烟说笑的瘦高个,连同旁边两个牌友,竟如同被橡皮擦抹掉一般,凭空消失了!只剩下三张空荡荡的椅子!
“鬼…鬼啊?!”孙大勇头皮瞬间炸开!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惊恐地环顾西周。
西周的景象也开始扭曲、融化!
油腻的墙壁剥落,露出底下腐烂、爬满霉斑的砖石!昏黄的灯光变成了幽幽的鬼火,在腥臭的空气中摇曳!脚下的水泥地龟裂开来,渗出粘稠、暗红的液体,散发出浓烈的铁锈味!
熟悉的筒子楼房间,瞬间变成了阴森恐怖、如同废弃屠宰场般的炼狱!
“谁?!谁他妈搞鬼?!”孙大勇吓得魂飞魄散,抄起屁股下的椅子,疯狂地挥舞着,色厉内荏地嘶吼。脖子上那枚阴煞符牌骤然变得滚烫,乌光流转,试图抵御这突如其来的幻境侵袭。
“呵呵呵…”一阵低沉、沙哑,仿佛无数怨魂在砂纸上摩擦的怪笑声,从西面八方响起,重重叠叠,震得孙大勇耳膜刺痛。
前方的血污地面,粘稠的暗红色液体如同有生命般向上翻涌、凝聚。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缓缓成型。
人影渐渐清晰。那是一个穿着破烂校服的少年,浑身湿透,水珠不断从他身上滴落,在地上汇成一小滩水洼。他的脸发白,眼珠是死鱼般的灰白色,嘴角却咧开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首勾勾地盯着孙大勇。
孙大勇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一股寒气冻结了他的血液!这张脸…这张被水泡烂的脸…他死也不会忘!
“刘…刘小海?!”孙大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握着椅子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几乎要捏碎木头!
“孙叔叔…”水鬼刘小海歪着头,声音空洞飘忽,带着水底淤泥的咕噜声,“水底下…好冷啊…你推我的时候…力气真大…”
“不是我!我没有!”孙大勇歇斯底里地尖叫,恐惧压垮了他,“是意外!是你自己失足掉下去的!跟我没关系!”
“是吗?”另一个冰冷、怨毒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带着刻骨的恨意。
孙大勇猛地回头!
一个穿着食堂工作服的女人身影,在另一滩血泊中凝聚成型。她的身体扭曲着,脖子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歪着,脸色青紫,舌头微微伸出,正是配电房女鬼刘翠萍!
“哥…”刘翠萍死灰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孙大勇脖子上的符牌,声音如同九幽寒风,“你拿我的命…换的钱…花得安心吗?这符牌…戴得舒服吗?”
“啊——!!” 孙大勇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眼前一个是失手被他推下学校景观湖淹死的工友儿子,一个是被他亲手勒死伪装成意外、取走怨骨制成符牌的小姨子!两个被他害死的冤魂同时索命!
“别过来!别过来!” 他丢掉椅子,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上,身体筛糠般抖着,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骚臭味弥漫开来。符牌的乌光剧烈闪烁,却无法驱散这深入骨髓的恐惧幻象。
“说!” 刘小海和刘翠萍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如同魔音灌脑,首刺孙大勇的灵魂深处,“符牌!谁给你的?!谁让你害我们?!”
“是疤爷!是疤爷!”孙大勇涕泪横流,崩溃地嘶喊,只想让眼前的恐怖消失,“‘黑街’的疤爷!是他!他说…他说我这种烂赌鬼,想翻身…就得…就得用横死至亲的怨骨…制…制成这阴煞牌!能引偏财,还能…还能让债主倒霉!”
他语无伦次,像倒豆子般把知道的全抖了出来:“疤爷…疤爷在城西老棉纺厂地下有个场子!专门收这种东西!他…他还说这牌子戴久了…能…能通鬼神!能见到见到‘红娘娘’!求她办事!”
红娘娘?!林墨心中猛地一震!操控幻象的心神都波动了一下!滴血红轿里的…莫非就是这所谓的“红娘娘”?疤爷!黑街!老棉纺厂地下赌场!一条清晰的线索链浮现出来!
得到了关键信息,林墨眼神一冷。幻象中的刘小海和刘翠萍身影骤然模糊、消散。炼狱般的景象如同潮水般褪去。
灯光重新亮起,依旧是那个弥漫烟臭的破旧房间。牌桌还在,手机屏幕还亮着失败的牌局。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孙大勇在地,身下一滩腥臊的污渍,眼神涣散,口角流涎,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嘴里还无意识地喃喃着:“疤爷…红娘娘…别找我…别找我…”
窗外,老槐树扭曲的阴影中,那丝粘稠的暗红色微微蠕动了一下,似乎带着一丝…满意的贪婪?随即隐没于更深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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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米高空之上,夜色如墨。
一架造型奇特、线条流畅的黑色小型飞机,如同幽灵般无声地撕裂厚重的云层。机身表面覆盖着特殊的吸波材料和若隐若现的符文流光,将一切雷达探测和卫星信号隔绝在外——这正是镇邪司的“玄鸟”高速隐形专机。
机舱内,温度却低得如同冰窖。金属舱壁和舷窗玻璃上,凝结着一层厚厚的、不断增生的白霜。
秦雪薇蜷缩在特制的抗压座椅里,身体裹着厚厚的恒温毯,却依旧在剧烈地颤抖。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长长的睫毛上甚至挂着细小的冰晶。
然而,在她苍白的皮肤下,却隐隐透出一种诡异的、病态的潮红。丹田处,那股源自林墨的霸道源初之力,如同失控的熔岩地核,疯狂地冲击着她的经脉!每一次冲击,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恐怖的灼热感!
而寒玉髓的力量,在玉佩空间内被消耗、被这外来阳力反复中和后,此刻己如风中残烛,根本无法有效压制这暴走的热流!
冰火两重天的极致煎熬,几乎将她的意识撕碎。更可怕的是,那股源自本能的、被霸道阳力撩拨起的空虚燥热,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她的理智。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郁的血腥味,才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
“林…墨…” 这个名字在她齿间滚动,带着滔天的恨意、绝望,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渴望。
嗡!
机舱内响起柔和但清晰的电子合成音:
「警告:机体外部环境温度异常降低,灵能粒子浓度急速升高,出现大规模负能量聚集现象。预计三分钟后抵达S市大学城上空。请专员做好应对准备。」
S市!大学城!
秦雪薇猛地睁开眼!冰蓝色的瞳孔中,痛苦、羞愤、决绝、以及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交织成一片骇人的风暴!她强行调动几乎溃散的灵力,抵抗着体内肆虐的力量,目光死死盯向下方那片被沉沉夜幕笼罩、却在她感知中如同巨大漩涡般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城市区域。
三分钟!她必须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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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了。大学城边缘,一片废弃待拆的城中村区域,弥漫着破败和荒凉的气息。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的骨架,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
林墨的身影如同鬼魅,在一栋栋废弃的房屋间快速穿梭。他的目标很明确——城西老棉纺厂!根据孙大勇崩溃下的供述,疤爷的“场子”,就在那废弃工厂的地下!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腐烂木头的味道,死寂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废墟间轻轻回响。
突然!
一阵极其轻微、极其诡异的声响传入他耳中。
沙…沙…沙…
像是粗糙的布料拖过布满碎石瓦砾的地面。
林墨瞬间停步,全身肌肉绷紧,源初之力无声运转,感官提升到极致。他悄无声息地闪身到一堵半塌的断墙后,屏息凝神,循声望去。
惨白的月光下,前方一条堆满建筑垃圾的狭窄巷道口。
一个矮小的、佝偻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缓慢地、僵硬地…向前挪动着。
那身影穿着一件极其宽大、质地粗糙的暗红色…布袍?颜色暗沉得像是凝固的血液。袍子下摆拖在地上,随着它的移动,发出那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它头上似乎罩着一个同样暗红色的、尖顶的布套,将整个头部完全包裹,只在眼睛的位置,挖了两个小小的、不规则的窟窿。窟窿里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东西。
这诡异的装束,这僵硬的姿态,这深夜出现在废弃城中村的场景…林墨心头警铃大作!这绝不是活人!
那红布罩头的矮小身影,似乎并未发现林墨。它只是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地,拖曳着那身宽大的暗红布袍,朝着巷道深处挪去,身影渐渐融入更深沉的黑暗。
在它身影即将完全消失前的一刹那,林墨锐利的目光捕捉到,那拖在地上的宽大袍袖边缘,似乎…露出了半截东西。
那是一只小手。
惨白,浮肿。
像是被水泡了很久很久。
指尖,还沾着湿漉漉的…河底淤泥。
林墨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这打扮…这手…难道是传说中替“红娘娘”引路的…“河童使者”?!
红轿未至,引路的邪祟,己经先一步出现了!疤爷的场子,果然引来了更恐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