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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路尽头，朝阳如血，将二人影子拉得老长。
刚站起来，二人又觉得有很多话没有说透，于是又坐了下来。
牛头马面很懂事，在石桌上摆着两坛未启的高粱酒，一碟炸花生米，一筐带壳瓜子。随后缩在坡下吸食火盆中火苗充饥。
牛头：（粗声粗气）两位爷，这酒是小的从阳间带的，说是"男儿红"，您二位尝尝？
马面：（赔笑）还有新炒的五香花生，脆得很！当年曹丞相在许都煮酒，用的就是这花生——
（突然噤声，被牛头扯了扯锁链）
刘备：（抬眼笑）孟德兄，这牛头马面倒贴心。当年在洛阳，你我论英雄时，可没这等闲情。
曹操：（拍桌）闲情？玄德兄，今日这男儿红，怕是要比当年那杯更烈吧！（抓起一颗花生扔进嘴里，咯嘣咬碎）
（阴风骤起，火盆摇晃，石桌上的酒盏晃出几滴残酒，在地上晕开暗红，像极了彼岸花。）
曹操：（抹了把嘴，指节重重叩桌）玄德兄，你我是该算算了！从十八路诸侯讨董卓那年起，你便黏上我这根藤，专挑软柿子捏呀——（生气地抓起酒坛灌一口，酒液顺着胡须往下淌）
刘备：（剥着花生，慢悠悠）孟德兄此言差矣。当年诸侯讨董，你坐拥兖州兵马，我不过织席贩履之徒，如何"黏"得上？（花生壳"咔嗒"落进石桌缝隙）
曹操：（拍案）好个"织席贩履"！我分你两千精兵，让你守虎牢关，你倒好——（突然压低声音，咬牙）董卓主力在荥阳与我厮杀，你却带着那两千兵马去抄董卓老巢！结果呢？我兵败荥阳，险些丢了脑袋；你倒好，带着我的人马投了公孙瓒！
刘备：（手一抖，花生掉在地上）孟德兄，那董卓势大，我若不...
曹操：（打断）若不？你若真为我着想，就该死守虎牢关！（抓起一把花生摔在桌上，红壳迸裂）可你倒好，转头又认了陶谦做干爹，还抢了徐州！玄德，你说你是命好，还是咋了？！
刘备：（低头搓着衣角）徐州...本就是我祖上基业。陶恭祖无后，百姓拥我为牧，如何算"抢"？
曹操：（冷笑）基业？你占了徐州，袁术来攻，我替你挡了三个月；吕布来夺，我替你挡了半年！（猛地站起来，酒气喷得老远）结果呢？你趁我去征袁术，勾结吕布袭取兖州！你...我辛苦打下的三郡，全让你占了便宜！
（牛头马面缩了缩脖子，灯笼差点掉地上。刘备捏着花生的手青筋微凸，沉默片刻，抬起泪眼。）
刘备：（轻叹，哭泣）孟德兄，徐州易攻难守，我若不借吕布之手...
曹操：（拍腿）借？你当我是瞎子？（抓起酒盏一饮而尽）你明知吕布有勇无谋，偏要留他在徐州！等他反了，你又哭着喊着让我来"清理门户"！（指节戳向刘备胸口）我在下邳城外布下天罗地网，你倒好，带着关张二将躲在城楼上观战！
刘备：（急得站起）那吕布若杀了我，孟德兄岂不是少了个对手？
曹操：（愣住，随即大笑）好个"少了个对手"！（重新坐下，给自己斟酒）你刘备这算盘，打得比洛阳城的铜雀台还响！
刘备：（坐回，剥花生，冷笑）孟德兄，我若真想夺你兵马，当年在许都，你卧病时，我早该让云长刺了你——（突然顿住，抬头）可我没这么做，不是么？
（曹操一怔，酒盏在手中晃了晃，酒液洒在青布袍上。远处传来乌鸦啼鸣，更添凄凉。）
曹操：（抹了把袍角，冷笑）没这么做？那关云长呢？（猛地拍桌）我待他不薄：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封汉寿亭侯，赠赤兔马！（指节捏得发白）可他倒好，千里走单骑，护着你的两个老婆来投你！他那么绝情对我，我都怀疑他与你的老婆有什么割舍不了的？！
刘备：（得意挑眉）那是云长重义。孟德兄，你可知他临走前说什么？（学关羽语气）"吾观曹公虽厚待我，然吾受刘将军厚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
曹操：（拍案而起）好个"共死"！（抓起瓜子往刘备脚边一撒）你让他"识时务"，他倒好，带着你老婆来"识时务"！（突然坐下，声音发闷）我本想收他为将，你倒好，把他推成"义薄云天"的标杆！
刘备：（捡起一颗瓜子，在掌心搓着）孟德兄，你若真想要云长，何不学我？（突然凑近）我用"兄弟情"留他，你用"权位"留他——（退后半步，笑）可他心里，只有"忠义"二字。
曹操盯着刘备，半晌没说话。
牛头马面交换了个眼神，马面悄悄往火盆里添了把柴，火星噼啪炸响牛头马面听得仔细，忘记吸食火苗，任由火光冲上天空，与朝霞辉映，在阴间天地之间形成了首首的一根光柱光柱迎来西面八方鬼魂来看热闹。
“刘备，曹操这回要唱大戏了！”
“这两个又要煮酒论英雄？”
“看看去，不要门票...”
......
曹操：（突然拔高声音）你说到底，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抓起酒坛往嘴里灌，酒液顺着下巴流到衣襟）我灭袁绍、平袁术、收乌桓，你呢？（拍桌）借荆州、夺益州、占汉中，哪一步不是踩着我曹家儿孙的尸骨？
刘备：（放下瓜子，正色）孟德兄，这天下本就是轮流坐庄。
（指了指石桌）当年你在许都煮酒，说"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突然笑了）如今看来，倒真应了这句话。
曹操：（眯起眼）你是说...（酒意上涌，踉跄两步）你我争了一辈子，到头来...（突然拍腿大笑）哈哈哈哈！好！好个"唯使君与操耳"！现在就剩咱俩了，哈哈哈...
他倒是想开了。
是的，都己经是黄泉路上了孤魂，过去的争斗，伤害，芥蒂，全部消散。
“不说了，往事如烟，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阴风卷起桌上的花生壳和黄泉路上的灰尘，打着旋儿飞向火盆上方的光柱，旋风乍起，缠绕光柱，随即分散开去。
光柱突然停了，天地间恢复平静。
刘备也笑了，眼角泛着泪光。
牛头马面悄悄退到坡下，一口气吸灭火盆里的火苗，抢的二鬼猛咳。
“硫磺放多了...咳咳...”
这时，
刘备：（端起酒盏）孟德兄，这杯酒，我敬你。
曹操：（也端起酒盏，与刘备相碰）我敬你——（仰头饮尽，酒盏重重磕在石桌上）敬你这辈子，没让我活成孤家寡人！
（远处传来孟婆的吆喝："过了桥，喝了汤，前尘往事皆忘光——"牛头马面上前，引着二人走向奈何桥。刘备与曹操并肩而行，影子在正午下越拉越短，最终融进暮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