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亲眼看着自己建立的一切土崩瓦解,那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在最辉煌的时候戛然而止,抽身离去,将曾经的巅峰定格成永恒的传说……
这确实是保留声誉,保留最后尊严的最好方式了。
只是,这份看似体面的选择背后,又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血泪、挣扎和无法摆脱的宿命?
而谢允,就是这份宿命里,最无辜的牵连者。
等等……
苏悦脑中灵光一闪。
不对劲。
时间线对不上。
她想起自己之前费力查到的那些零碎信息。
关于祁家,在彻底搬离京市,隐居麓市之前……
似乎每年,都会有一段固定的时间,整个家族的核心成员,会从京市消失。
整整两个月。
如果说,蓝楹花木牌是在很久之前就得到了,并且起到了镇压作用……
而搬到麓市,是为了保全体面,发生在祁家还鼎盛的时期……
那中间这段时间呢?
木牌既然有用,为什么每年还要举家“消失”两个月?
苏悦的心念电转,立刻抓住了这个疑点。
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瓣,再次握紧了手机。
声线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紧,急切的追问:
“祁阿姨,我听说……”
“在祁家还没搬离京市的时候,每年,都会固定消失两个月。”
“几乎所有的核心族人都会离开京市。”
她的语速不快,确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祁婉香耳中。
“既然那时候己经有了木牌镇压诅咒,为什么还要离开那么久?”
苏悦顿了顿,问出了关键。
“那两个月……他们也是去了麓市吗?提前去适应蓝楹花的气息?”
电话那头,祁婉香似乎又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然后,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透过电波,苏悦仿佛能看到她那个复杂的动作。
“是,也不是。”
祁婉香的声音带着一种回溯往事的悠远。
“起初,那每年消失的两个月,并不是去麓市。”
苏悦屏住了呼吸。
不是麓市?那是哪里?
“是历任的家主,带着需要庇护的族人,去了当年那位师父隐居的道观。”
道观?
那个给出木牌的师父?
“为什么要去道观?”苏悦下意识地追问。
祁婉香的声音沉了下去,仿佛在揭开一个更深层的,令人不安的秘密。
“师父说,那个东西……那个神像,最是阴邪。”
“它不仅仅是带来疾病和厄运。”
“它是靠着夺走祁家人身上的‘人气’,来维持它的力量,所以才让人发病时,失去意识,变得嗜血。”
人气?!
苏悦的心脏骤然一缩!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那些发病的祁家人会变得奇怪,甚至疯癫!
“所以……去道观是为了……”
“是为了增加自身的人气。”祁婉香接过了她的话头,声音疲惫。
“师父所在的道观,清净纯阳,灵气充沛。”
“在那里待上一段时间,可以补充被那神像吸走的‘人气’,稳固心神,抵抗邪气的侵蚀。”
原来如此!
用道观的清气对抗神像的邪气,补充被夺走的生命力!
“可后来……”祁婉香话锋一转。
苏悦的心又提了起来。
“木牌的镇压能力,随着时间的推移,好像……慢慢变弱了。”
“或许是那神像的力量在增强,或许是木牌本身的力量在耗损。”
“总之,祁家发病的人,又开始变多了起来。”
“即便是每年去道观待上两个月,效果也越来越差。”
祁婉香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无力感。
“那时候,祁家的家主,几乎愁白了头发。”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因为一次生意上的偶然机会,来到了麓市。”
“无意间,发现了那个开满了蓝花楹的小村子。”
苏悦的心跳开始加速。
她预感到,关键的转折要来了。
“当时,那位家主最疼爱的小儿子,也正被那怪病折磨得不轻。”
“去道观也没太大起色。”
“家主看着漫山遍野的蓝花楹,想起了师父说过的话,蓝楹花至纯至净,能克制那东西……”
“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吧。”
祁婉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唏嘘。
“他就带着他那个发病的儿子,在蓝花楹村住了整整一周。”
“谁也没想到……”
“真的没人能想到……”
“一周后,他儿子的病症,竟然真的有了很大的缓解!”
“虽然没有痊愈,但比起之前浑浑噩噩的样子,想要杀掉周围人的精神状态好了太多!”
苏悦几乎能想象到当时祁家人的狂喜和抓住救命稻草的心情!
“这个发现,让当时的祁家看到了新的希望。”
“家主当机立断。”
“这才决定,今后每年的那两个月,祁家人,不再去道观了。”
“而是改成,全族核心成员,都来这个蓝花楹村休养生息。”
“依靠这片蓝花楹天然的气息,来对抗那个诅咒,补充‘人气’。”
蓝花楹之村……
原来,它成为祁家的“疗养地”,在他们决定彻底隐居于此之前。
一切,都因为蓝花楹那能够“束缚”和“净化”的力量。
原来是这样。
祁家为了对抗那个诡异的神像,从道观转向了蓝花楹村。
电话那头,祁婉香的声音里还带着未散尽的唏嘘。
然后,毫无征兆地,她话锋一转。
语气里,竟然带上了一丝轻快,甚至……是怀念的笑意?
“说起来,苏悦,你知道吗?”
苏悦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应道:“嗯?知道什么?”
“我和姐姐,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其实还不是麓市。”
姐姐?
谢允的母亲?
祁婉香的声音里,溢满了温柔的笑意,像春日暖阳,驱散了刚才笼罩的阴霾。
“那时候,京市郊外还有大片的野蔷薇。”
“我姐姐最喜欢摘了给我编花环。”
“她说我戴着好看。”
透过电波,苏悦仿佛能看见一个明媚温柔的少女,正笑着将带着露珠的花环戴在妹妹头上。
“她总是护着我,什么好东西都先给我。”
“就像……就像那时候我们偷偷藏起来的糖葫芦,她总是让我先挑最大最红的那串。”
祁婉香轻轻笑了起来,带着追忆往昔的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