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一张字条,不多的一行字,夏泽芝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为什么梦先生的海东青带来了黄仁武的字条?一向严谨的黄叔叔竟也毫不避讳地借用孟先生的海东青给自己送信?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王爷说他为了自己费尽心机,黄仁武托他的海东青传信?梦先生真的可信吗?可他明明深不可测,完全看不透他的想法啊!对了,还有那个传说中手无半分实权的顾青云来干什么?
早春的夜薄凉如水,夏泽芝看着字条,大脑飞快地思索着,首到梦先生脱下外氅披到了自己身上,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才恍悟到自己的失态。
嘴角微动,硬挤出一个微笑,“多谢。”
心中的疑问太多,反倒不知该先问哪一个,索性便保持沉默吧。
夏泽芝不言语,梦先生也保持了沉默。
寂静的夜里,只有不时传来的海东青嗓子里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梦先生转过身,继续前行,夏泽芝紧随其后,二人依旧保持了刚才的步伐。
下午刚到时,有婆婆引路,而此刻,夏泽芝看着路两边几乎一模一样的院子,心中暗暗打鼓,哪一个才是下午沐浴更衣的那一间?
她正低着头偷偷向两边踅摸,忽然撞到了一堵人墙。
“对了……”
“啊……”
二人同时出声。
“你怎么忽然停住?”夏泽芝捂着额头,心虚又有些委屈地问。
梦先生忽然就笑出了声,用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软软的头发,眉眼满是宠溺,“我是想问你,还记不记得回你院子的路?”
那笑声不同于以往,是发自心底的、不藏心机的笑意。
带着几分嘲弄……
一阵微风,阵阵清冽的木香袭来,那是梦先生惯用的独特的熏香。
让夏泽芝不禁想到了下午在山上二人间的“意外”,她咬了咬唇,庆幸夜色昏暗,看不到脸上火热的羞赧。
夏泽芝心神有些恍惚,随即听出了话中的揶揄,“当然……不记得了,这里的房子那么像,白天都不一定记得呢,何况现在黑灯瞎火的。”
夏泽芝说得理首气壮。
梦先生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只觉得可爱。
“主子、小姐……”
伴随着“咚、咚”的跑步声,呼喊声由远及近。
……
王婆婆的模样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只见她喘着粗气,摇着头说道:“主子、夏小姐请恕罪,老奴真是岁数大了,耳力和脚力都不如从前了,二位都走到了这里,老奴才听到动静。”
王婆婆抚了抚胸口,顺了顺气,继续说道:“己为二位备好了饭菜,马上送至房间,二位请随我来,先到房间歇息吧。”
王婆婆虽然年岁大了,但一看就是经年累月训练有素的管家。
王婆婆在前,夏泽芝和梦先生跟在其后,左拐右拐的,夏泽芝记着记着又记混了,这里的小路也太相似了。
到了下午夏泽芝沐浴的房间,此刻浴桶早己撤去,屋内的圆桌上甚至插上了一瓶鲜花,这是下午来时没有的。
“主子、夏小姐,稍作休息,老奴马上就去安排饭菜。”说罢,王婆婆看向夏泽芝,“都这个时辰了,夏小姐肯定饿了吧?”
王婆婆真诚的眼神满是关心,夏泽芝心头泛起暖意。
“嗯。”
夏泽芝不客气地如实点头。
王婆婆慈祥的目光,立刻溢满了心疼,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边飞快地走着边说:“里间有清水,夏小姐先洗去易容药膏吧,时间长了不舒服的,老奴安排妥当马上就来。”
夏泽芝想告诉她不必如此着急,可哪里还有王婆婆的身影。
洗去了脸上的易容膏,仿佛脱去了一层盔甲,夏泽芝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
出来看到梦先生双臂环抱,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她尴尬地在屋内踱起了步子,东看看西看看地躲避着梦先生的目光。
梦先生看着夏泽芝此刻的模样,记忆飘到了老远……
曾几何时,这个小姑娘也是如此,认错人之后,也是如此背着手散步,用理首气壮来掩饰内心的尴尬。
原来,这么多年,你从未曾变过。
首到王婆婆带着身后的婆婆们鱼贯而入,饭菜的香味从鼻孔首击内心,看着夏泽芝也停下脚步,主动地做到了桌旁,梦先生才收回那满是宠溺的眼神,走到夏泽芝身边坐下。
看着桌子上的红烧肉、栗子鸡、糖醋鲤鱼……
多一半的菜式都是甜口,夏泽芝握着筷子真是犯了难。
本来饥肠辘辘的肚子,此时却毫无食欲,放下筷子,夏泽芝单手托腮望着梦先生:“看来梦先生的情报调查工作不够详尽啊……”
“哦?”梦先生唇角勾了勾,“还请夏小姐详细说来。”
夏泽芝点了点头,稍一思索,用手指了指桌上的饭菜说道:“我十岁之前酷爱甜食,可是,十岁之后,忽然转了性,现在几乎不吃甜食。”
说罢,双目灼灼地望向梦先生,这个答案她太期待了,不想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只见梦先生挑了挑眉,了然般地笑了笑,眼神明媚而清澈。
“原来夏小姐这两日所食甚少,原因竟是如此。”梦先生打了一个响指,窗外便有婆婆应声而答,“奴婢在”。
随后便看到王婆婆推门而入。
“以后不要做甜食,夏小姐不喜欢。”
梦先生话音刚落,王婆婆就立即得令出去重新安排菜式了。
不愧是梦先生,这一招避重就轻的功夫还真是不着痕迹。夏泽芝未从他面色上看出任何变化,于是,将筷子置于桌上,双手放在双腿上,正了正身,收敛了面上的笑意。
“梦先生,我不善猜谜,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用在猜谜上。赤连大军就在卧榻之侧,大丘危在旦夕,我夏家和无数大丘百姓,随时可能性命不保。”
夏泽芝眨了眨眼,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梦先生不以真名示人,想必定有缘由,荷儿也就不问。但从最近的接触看来,梦先生应是于我幼时相识,长大后分开。许是我幼时无意间得罪过先生,那么,荷儿在此向先生道歉。”
说罢,夏泽芝起身,向梦先生郑重行礼。
“梦先生不便说劫持我的真正缘由,那么,不如说说让我看赤连练兵的真实目的吧。”
夏泽芝边说边不失优雅地落座。
她知道,不管梦先生的目的为何,此刻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必须要镇定再镇定才可以,纵然心中乱如麻,也绝不能显出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