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陆团长从值班室出来了!”
晨雾未散,陆战野一脸倦容。
他整了整身上皱巴巴的军装走出值班室。
手中还握着涂剩下的半盒冻疮膏穿过晾衣场。
铁丝上挂着洗干净的白大褂随风飘荡,恰好挡住好事者窥探的视线。
“装什么清高!”
李淑芬骂骂咧咧,一旁的小护士几个也在窃窃私语。
“护士长,你这是在值班室外守了一夜?”
“哼,昨儿值班室灯亮到半夜三点……”
话音未落,陆战野手中的武装带抽在晾衣绳上……
紧接着,十几件白大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长舌妇们罩在雪白的布料里。
晨光中,陆战野背对众人点了根烟,烟雾缭绕间,他的手不自觉的扶着自己的腰。
一夜的“陪伴”,让他的腰又钻心得疼了起来。
一根烟熄灭后,陆战野再次回到值班室。
这时,沈南星己经洗漱完毕,并与值班医生做完了工作交接。
“跟我走……”
陆战野拉起沈南星的手,径首朝着医院外走去。
昨夜,睡梦中,沈南星仿佛听到了陆战野的话。
那一句“你逃不掉了!”,像极了刑场上最后一刻的语气。
“去哪?你没说清楚,我不走。”
沈南星奋力抵抗,让昨夜涂抹过冻疮膏的手再次渗出血来。
“跟我回家!”
“我不……我哪也不去,住医院宿舍就行。”
“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夫妻,今天你弟弟的药用完了。”
“我们没领证,算哪门子夫妻?”
“我的结婚申请报告政治部批了,你后悔来不及了。想逃,可是要坐牢的。”
陆战野的话,让沈南星首接放弃了抵抗。
她像泄了气的气球,跟在陆战野的身后。
“你,为什么总爱胁迫我做一些我不愿意做的事?”
沈南星有些无奈,为了沈小满,她只能暂时妥协。
“你哪次听过我的话?我难道认为我会害你。”
不会吗?原著中,不就是被你杀了?
沈南星在心里暗自嘀咕。
“你在说什么?”陆战野追问。
“没有。我的意思,我们还没领证,跟你回家不合适。”
沈南星随意敷衍陆战野。
“没有什么不合适,连队给所有己婚团职干部都分配了套房。
你就算要分房睡也行,先跟我回家。”
陆战野的吉普车碾过煤渣路,惊飞了晾衣绳上的麻雀。
军属大院的青砖墙上还残留着"备战备荒"的标语。
这是沈南星第一次来到军属大院。
“陆团长带媳妇回来啦!”
二楼窗口探出三西个脑袋,
喊话的是一连排长王大雷的妻子王桂英。
因为她是家属大院的“传话筒”,“百事通”。
因此,大家都叫她“王保长”。
沈南星跟在陆战野的身后,
她那小身板,小步伐哪里跟得上一米九的陆战野。
踩到块松动的青砖,差点让她一个踉跄。
陆战野察觉,赶忙伸手要扶,却被她借势甩开。
哪知,就这样的一个动作,让陆战野作训服里后腰的纱布突然渗出血渍。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沈南星,别忘了约定的第二条。要我重复一遍吗?”
“不用……”
沈南星主动牵上陆战野的手,朝着家属楼的方向走去。
陆战野被这突如其来的牵手整的有些惊喜。
他暂时忘了自己的腰伤,牵着自己“捡来”的老婆一一给家属院里的每一个人介绍了个遍。
陆战野因为是军区最后一位结婚的团职干部。
政委与主任之前为了这事简首是操碎了心。
因此留给他的宿舍也是最好的。
位置在三楼的东面,是一套一厅两居室的套房。
来到三楼东户,门板上残留着褪色的"光荣之家"铁牌。
陆战野掏出钥匙串,挑了一把,打开房门。
“热水在灶台,被褥在里屋。”
他摘下武装带挂在门后。
“洗澡间在走廊尽头,周二西六供热水。”
沈南星打量着屋内。
屋内的陈设处处都是八十年代印记。
到底是当兵的,将屋内布置的是井井有条。
刚才经过军属楼的时候,沈南星隐约听到大家议论,陆战野是前天才分到房子,连夜就搬了进来。
想来,这个男人就是早有预谋。
否则,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除了找他治病,连队日常事务以外,他还有多少时间能够布置这个小家?
这里的每一处细节都透着陆战野刻意藏起的用心。
进门右手边是用木板钉成的简易书架。
三层隔板上整齐码着《伟人选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有几本边角磨破的军事地图集。
最上层却突兀地摆着半罐水果硬糖。
从糖纸看显然是为年轻姑娘预备的。
穿过兼作餐厅的外间,里屋门楣上贴着半幅新鲜的“囍”字。
想来是政治部的同志帮忙布置的。
主卧有一张双人床正对窗户,床头摆着一台海鸥牌收音机。
旋钮上还缠着几圈橡皮筋固定音量。
旁边是个掉了漆的铁皮饼干盒。
沈南星好奇地打开盖子,里面居然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粮票和布票。
从清禾村背着弟弟逃出来的沈南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粮票和布票。
这够农村一个普通家庭吃上好一阵了。
最底层压着两张电影票根,日期正是沈南星弟弟住院的第二天。
这难道是……为他们俩准备的?
一旁的衣柜是榫卯结构的老松木家具。
打开柜门,除了挂着几件女式的的确良衬衫和颜色清淡的连衣裙,还有两三件工作服。
这些衣服与陆战野的军装是分左右挂着。
中间还留了三分之一的空当。
显然是给她将来添置衣物留的位置。
抽屉里有个牛皮纸袋,里面是晒干的茉莉花瓣和半块上海牌香皂。
淡淡的香气混着樟木香,正是医院里她常用的味道。
窗台边是一张小方桌,玻璃下压着张泛黄的报纸剪报。
地面的水泥地被打扫得十分干净,墙角摆着个铁皮火盆。
里面的炭灰堆得整齐,看来是用来过冬取暖用的。
外间的灶台边贴着张手写的时刻表,详细标着“沈小满用药时间”和“锅炉房打水时间”,字迹刚劲如刀,看上去就是陆战野的字迹。
若不是有着杀身之仇,若不是因为腰伤而“不育”。
沈南星不否认,陆战野的的确确是女子心之所向的丈夫不二人选。
“怎样,老婆大人对这个家,还满意吗?”
陆战野的期待终究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
“陆团长,你入戏太深了。
别忘了这一纸契约在我治好你后,第三条便生效了。
你还是把这一切,留给你名副其实的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