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婉第17次拿起手机查看公司监控。屏幕上,宜潇大厦22层的灯光依然亮着,市场部的几个员工正准备下班。
她放大画面,想看清他们桌上的文件是什么,却只得到一片模糊的像素块。
“别看了。”苏潇潇把一叠文件拍在床头柜上,“你现在的任务就是躺着当太后,让小的们伺候着。”
阮清婉不甘心地放下手机。
医生今早的警告还在耳边回荡:“宫颈机能不全,再不好好卧床,孩子可能保不住。”
这句话像一道圣旨,把她这个掌控欲极强的CEO囚禁在了180平米的公寓里。
“这是需要签字的合同,这是下周董事会议程,这是——”
阮清婉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拿,却被苏潇潇躲开:“先吃药。”
床头柜上的药片排成小小的方阵:黄体酮、叶酸、钙片……
阮清婉皱着眉吞下去,立刻被苏潇潇塞了颗话梅在嘴里。
“甜吧?我专门买的孕妇专用话梅,加了维生素B6止吐。”苏潇潇得意地晃了晃瓶子。
阮清婉含着话梅,酸味确实压住了反胃的感觉。
她翻开文件,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苏潇潇的嘴一刻不停:
“老张今天又在会上打瞌睡,口水流到领带上……”
“洛可可和裴言君被拍到约会,结果是她去请教游戏攻略……”
“楚黎朋友圈官宣了女朋友,是个检察官小姐姐……”
“马冬梅新书这次要改编电影……”
听着这些往日会觉得琐碎的八卦,阮清婉紧绷的肩膀竟慢慢放松下来。
当苏潇潇模仿财务总监扶老花镜的样子时,她甚至笑出了声——这是卧床两周来第一次。
“对了,”苏潇潇突然正经起来,“你妈今天发消息说明天来,带什么'黑羽乌骨鸡'汤。”
阮清婉的笔尖在文件上顿了一下。
门铃突然响起。
苏潇潇跑去开门,回来时抱着个巨大的泡沫箱:“敦煌特快专递!你家常博士寄的。”
箱子里整齐排列着冰袋、敦煌特产的锁阳枸杞,还有一小包用丝绸仔细包裹的沙子。
阮清婉展开附带的纸条:
「莫高窟的沙子,据说放在孕妇床头能保佑母子平安。」
阮清婉把沙子放在枕边,没承认自己闻到了沙漠阳光的味道。
第二天中午,阮彩霞如约而至。
她提着两个沉甸甸的保温桶,胳膊上还挂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刚从后院摘的蔬菜。
“妈,说了不用带这么多……”阮清婉试图起身。
“躺着!”阮彩霞罕见地用了命令语气,“李姐说你昨天又熬夜了?”
阮清婉哑口无言,年轻人嘛,熬夜己经成了习惯,即使什么事也没有,晚上也睡不着。
而且母亲什么时候和保姆结成同盟了?
阮彩霞手脚麻利地盛出一碗金黄透亮的鸡汤,撇得一滴油星都没有:“乌骨鸡炖山药,加了点黄芪。喝不完放冰箱,记得热透了再喝。”
她边说边自然地整理起公寓——把阮清婉随手丢的靠枕摆正,给客厅的绿植浇水,甚至把她不知道何时踢到床下面的袜子找出来洗干净。
“妈……”阮清婉捧着碗,“你不问我孩子的事?”
阮彩霞背对着她擦桌子:“李姐跟我说了,只要你好好休息,肚子里的孩子没什么问题。”
“我……有点害怕。”阮清婉盯着汤面,“不知道能不能既当个好妈妈,又管好公司……”
阮彩霞转过身,粗糙的手摸了摸女儿的脸:“怕就对了。我怀你的时候,连怎么抱孩子都不会。可现在呢?你把那么大一公司都管得井井有条。”
阮清婉突然发现,母亲眼角的皱纹比上次见面时舒展了许多。
那个总是佝偻着背的女人,现在能挺首腰板谈论未出生的外孙了。
下午三点,常穆林的视频电话准时打来。
阮清婉故意把摄像头对着天花板。
“阮清婉,”屏幕里的声音严肃起来,“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好好休息。”
“看了又能怎样?”阮清婉嘴上这么说,还是把摄像头对准了自己。
常穆林眯着眼审视她的脸色:“今天吐了几次?”
“两次……不对,三次。”
“药吃了吗?”
“吃了。”
“撒谎。你右手的药盒根本没打开。”常穆林突然凑近屏幕,“而且你肯定又偷看邮件了,笔记本就在你左边抽屉里。”
阮清婉震惊地看着屏幕:“你在我家装监控了?”
“需要吗?”常穆林得意地笑了,“你每次撒谎都会摸耳朵,紧张时就玩头发,右眉毛会比左眉毛高0.3厘米……”
“停!”阮清婉脸红起来,“你敦煌的事交接完了?”
“差不多了。”常穆林的表情柔和下来,“再给我一周,就能回去当全职保姆了。”
“那你新的工作……”
“那边说可以线上办公,让我负责理论方面的研究。”
挂断电话后,阮清婉望向窗外。
五月的阳光正好,照在公寓楼下的樱花树上。
她突然想起医生说的话:“不是所有事都需要你亲力亲为,学会接受帮助也是一种能力。”
床头柜上的文件还堆在那里,但此刻她更想尝尝母亲熬的鸡汤。
阮清婉小心地撑起身子,突然感觉一阵轻微的胎动,像蝴蝶扇了下翅膀。
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轻声说:“知道了,这就去热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