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搬砖妹的末日
狂风卷着能呛死人的尘土,呼啸着刮过城市的断壁残垣。
空气里那股铁锈和腐烂物混合的怪味,像是这片废土永恒的背景音。
这里是“磐石”营地,一个挣扎在末世边缘的聚集点,生存法则简单得近乎残忍——有力气干活,换一口吃的;
没力气,就滚去自生自灭。
凌夜佝偻着瘦削的脊背,每一次弯腰都牵扯着背上的旧伤。
她将一块边缘粗糙的混凝土块,费力地搬上吱呀作响的独轮推车。汗水混合着灰泥,在她脸上冲刷出几道难看的沟壑,黏住了额前几缕干枯的发丝。
身上那件看不出原色的破旧工装,沾满了油污和泥渍,袖口磨得稀烂,露出底下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新旧伤痕。她像一部设定好程序的沉默机器,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搬运、码放的动作,对周围工地上嘈杂的叫骂、工具的撞击声,以及偶尔投来的、混杂着讥讽与麻木的目光,都充耳不闻。
“喂!那边那个搬砖的!磨磨蹭蹭干什么呢!对,就是你,凌夜!” 一个尖利又刻薄的声音,像鞭子一样抽在空气里。
凌夜的动作猛地顿住,全身的肌肉在瞬间绷紧,随即又刻意地松弛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压下喉咙里的沙砾感,这才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工头赵天,正双手叉腰,站在不远处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和周围灰头土脸的苦力相比,他身上的衣服相对干净整齐,腰间那把擦得锃亮的短柄铁锤,在灰暗的环境里格外显眼,那是他欺压底层的权力和身份象征。
他脸上毫不掩饰地挂着浓重的厌恶,胖手指着凌夜脚边刚码好的一小堆砖块,那堆砖其实码得还算整齐。
“你他妈是没吃饭还是天生软骨头?这点砖头搬了一上午?老子昨天晚上数好的数,你还差一半!
看看你这码的什么玩意儿?歪七扭八,松松垮垮!想等墙砌起来了砸死谁?砸死老子吗?!”
赵天唾沫星子喷得老远,几步冲过来,抬起穿着硬皮靴的脚,狠狠一脚踹在那堆砖块上。
哗啦——哐当!
沉重的混凝土块轰然倒塌,散落一地,激起更大一片呛人的尘土。
几个推着车路过的幸存者脚步明显顿了一下,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随即又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埋着头匆匆加快脚步走开。
没人敢多看一眼,更别说插手。在这营地最底层的工地上,赵天就是土皇帝,得罪他,明天可能连馊馒头都没得啃。
凌夜垂着眼,目光落在散落在自己沾满泥污的破鞋边的砖块上。
她没说话,甚至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只是默默地弯下腰,准备重新去捡。
她的指尖触碰到一块砖冰冷粗糙的表面,上面还残留着刚才自己手心的汗渍和温度。
“哑巴了?装死?老子跟你说话呢!” 赵天见她这副油盐不进、逆来顺受的样子,感觉一拳打在了湿棉花上,心头的火气更旺了。
他上前一步,粗糙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凌夜的额头上,
“今天要是不把那边那堵矮墙给我修补完,晚饭你就别想吃了!
对了,昨天谁他妈手脚不干净,偷了老子放在工具棚的半块压缩饼干?味道不错吧?是不是你干的?嗯?”
凌夜依旧沉默,一声不吭,只是加快了捡砖的动作。
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分不清是累的,是气的,还是两者都有。指甲因为用力而深陷进掌心的硬茧里。
赵天看着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心里那点虐待欲得不到满足,更觉不爽。
他阴沉地左右扫视一圈,确认没人特别留意这边,这才稍稍压低了声音,脸上挤出一丝狞笑,凑近了些:“别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
小哑巴,等晚上收工,西周没人了,老子有的是时间,跟你单独‘聊聊’人生。” 他说话时喷出的口水,几乎溅到凌夜脸上。
凌夜终于捡起了最后一块砖,重新开始在原地堆砌,仿佛刚才那番威胁只是耳边风。
只是,在她低垂的长长睫毛下,那双总是显得空洞、麻木,如同蒙尘玻璃珠的眼睛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像被灰烬掩埋许久的火星,极其短暂地、剧烈地闪烁了一下,旋即又被更深的死寂覆盖。
周围的喧嚣似乎一下子离她远去了,只剩下呼呼的风声,还有自己胸腔里沉闷压抑的心跳声。
她能清晰感觉到赵天那充满恶意和审视的目光,像带着倒钩的针一样扎在自己背上,也能感觉到身上几处被砖块砸到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还有胃里因为饥饿而产生的灼烧感。
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她攥紧了手里的砖块,粗糙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很疼。
但疼,至少证明还活着。
活着……就有机会。她再次弯腰,捡起一块砖,动作比之前更稳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