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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外传来脚步声和谈笑声。沈沐阳、叶凌川、萧景琰、沈清羽、苏念安等人陆续到了。
“好香！洛夕姐姐又在做什么好吃的？” 苏念安一身清爽的碧色衣裙，像只欢快的鸟儿，第一个蹿到桌边，目光扫过桌上琳琅满目的点心，最后落在那一碟明显“画风不同”的深色糖糕上，噗嗤笑出声，“哟，这几位‘炭头将军’是谁的手笔？瞧着…挺有气势！”
众人目光聚焦，萧景泽面不改色，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白洛汐忍着笑，推了推那碟糖糕：“殿下特意做的‘边关风味’，念安妹妹尝尝？”
苏念安当真捻起一块，好奇地咬了一口，顿时小脸皱成一团，吐了吐舌头：“嘶…好家伙！这糖熬得…够劲道！” 她夸张的表情惹得众人大笑。沈清羽也掩唇轻笑，清冷的眉眼柔和了许多。沈沐阳笑着摇摇头，拿起一块正常的桂花糕品尝，点头赞道：“清甜爽口，洛夕姑娘的手艺越发好了。”
萧景琰也拈起一块淋糖正常的糕点，温润的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一旁安静坐着的沈清羽。她今日穿了件素雅的月白云纹襦裙，发间只簪了一支样式古朴的白玉簪，越发显得气质沉静。她小口吃着糕点，动作斯文，侧脸在灯下轮廓柔和。萧景琰心中微动，想起白日里德妃的话，又忆起栖霞苑那曲《清平调》，一个念头越发清晰。
叶凌川则全程抱着手臂，斜倚在窗边，目光懒洋洋地落在正和沈沐阳说笑的苏念安身上。待她终于坐下，拿起茶杯解口中的焦苦时，他才慢悠悠踱过去。经过她身后时，手腕极其随意地一垂，一个巴掌大小、用普通桑皮纸包裹、毫不起眼的小盒子，便如同变戏法般，轻轻落在了苏念安面前的桌案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动作快得只有苏念安和他自己察觉。
苏念安一愣，疑惑地看向那盒子，又抬头看向己经走到自己对面坐下的叶凌川。叶凌川正端起茶杯，垂着眼睫吹着浮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苏念安狐疑地拿起盒子，入手微沉。她拆开桑皮纸，里面是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素白瓷盒。揭开盒盖，一股清冽中带着一丝甜暖的独特香气瞬间弥散开来——那是一种极其少见的、用边关特有的赤霞花混合雪域蜂蜡制成的胭脂膏。色泽是极正的朱砂红，细腻如凝脂。
苏念安瞬间怔住。她猛地想起，很久以前，大概是在某次庆功宴后的闲聊中，她曾随口抱怨过京城流行的胭脂要么太俗艳，要么香气太浓腻，若有边关赤霞花那种烈烈如火又带着冰雪清冽的味道就好了…当时叶凌川似乎就在不远处擦拭他的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捏着那冰凉细腻的瓷盒，指尖微微用力。心头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涌上来，首冲脸颊耳根。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对面那个依旧一脸云淡风轻、仿佛事不关己的男人，咬了咬下唇，强自镇定地将瓷盒盖上，塞进袖袋里，声音带着刻意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对着空气嘟囔了一句：“…谁要你记这些了。”
叶凌川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垂下的眼睫遮掩了眸底一闪而过的、极淡的笑意。他放下茶杯，拿起一块萧景泽出品的“炭黑糖糕”，面不改色地咬了一口，慢悠悠地嚼着。
家宴的气氛在美食与笑谈中越发热络。菜肴流水般呈上，多是时令鲜蔬、清淡河鲜，佐以温好的桂花酿，清新爽口。众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沈沐阳与萧景泽低声谈论着些兵部事务，苏念安则拉着沈清羽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新得的剑法图谱。德妃安静地坐在萧景琰身边，脸上始终带着温婉的笑意，目光慈和地看着年轻人谈笑，偶尔与白洛汐低声交谈几句，询问些江南风物。
萧景琰看着气氛正好，端起酒杯，目光温和地看向沈清羽，声音清朗，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清羽姑娘琴艺超绝，令人心折。不知明日午后，姑娘是否有暇？城西‘映月湖’荷花正盛，景琰新得了一艘小船，颇为雅致。想请姑娘泛舟湖上，若能再聆仙音，更是景琰之幸。” 他姿态磊落，邀请合情合理。
沈清羽微微一怔，对上萧景琰真诚坦荡的目光。映月湖的荷花是京城一绝，泛舟听琴，亦是风雅之事。她略一沉吟，想到兄长沈沐阳也在场，且对方是皇子之尊，态度又如此恳切，便微微颔首，声音依旧清冷，却并无推拒之意：“殿下盛情，清羽不敢推辞。只是琴艺粗陋，恐污殿下清听。”
“清羽姑娘过谦了。” 萧景琰眼中笑意加深，举杯示意。两人隔空轻轻一碰，一切尽在不言中。
喧嚣未落，一道黑影悄无声息跪在花厅暗影里。萧景泽眼角一瞥，玄鳞卫断岳双手呈上一封火漆密信。萧景泽脸上笑意瞬间冻结。他展开信笺，沐逸风熟悉的字迹如刀：
「事急，见面速决。」
信纸在萧景泽指间捏出锐响。他抬眼，眸中温情荡然无存，只剩冰封的寒潭。
白洛汐的手还覆在他手背，指尖微微发凉。他反手用力握了她一下，“云澜怕是要变天了。”他声音很低。
“什么时候出发？”白洛汐询问
“几日后启程。”萧景泽看着白洛汐，千言万语凝成一句：“等我回来。”
白洛汐点点头。
琉璃兔灯在案头静静映着光。白洛汐抚着小腹，指尖冰凉。窗外的虫鸣陡然刺耳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