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如刀,卷起漫天黄沙,抽打在云澜北境边防军大营斑驳的辕门上。营内气氛低沉压抑,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汗臭和绝望的气息。士兵们三三两两聚在避风的角落,裹着破旧的棉甲,眼神空洞地望着中央帅帐。帅帐前,一面残破的“沐”字王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却显得如此孤寂无力。
帐内,炭盆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弥漫的寒意。沐逸风一身戎装未卸,风尘仆仆,原本俊朗的面容此刻刻满疲惫与焦虑的刻痕。他面前站着几位边防军的主要将领,个个面色凝重。
“殿下,”一位鬓角花白的老将抱拳,声音干涩,“青峪关失陷,赵贼叛国引狼入室的消息…弟兄们都知道了。军心…军心己乱啊!”他眼中满是痛楚,“张烈将军殉国,他麾下数千兄弟血染关墙…可朝廷…朝廷在哪里?陛下在哪里?!就任由北狄铁蹄践踏国土,任由叛贼屠戮忠良吗?!”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炭火噼啪作响。压抑的愤怒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每个人胸腔里冲撞。
“是啊殿下!”另一名年轻将领忍不住低吼,拳头攥得死紧,“我们在此戍边,吃沙饮风,抛头颅洒热血,保的是谁的家国?如今国门洞开,贼寇横行,皇帝却丢下都城跑了!他沐辰风算哪门子皇帝!他配吗?!”这话己是诛心之言,却道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愤懑。
沐逸风沉默着,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他理解将士们的愤怒,这愤怒如同淬毒的箭矢,也深深扎在他的心上。他该如何凝聚这散乱的军心?如何点燃这几乎熄灭的斗志?他需要力量,需要证明!证明他沐逸风值得追随,证明云澜还有希望!
就在这时,帐帘被猛地掀开,带进一股刺骨的寒气。一个身披玄色大氅、戴着狰狞玄鳞面甲的身影大步走入,肩头落满未化的霜雪,正是萧景泽。他的出现,如同冰冷的刀锋划破帐内凝滞的空气,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萧兄!”沐逸风眼中爆发出希冀的光芒,连忙起身。
萧景泽微微颔首,目光如寒星扫过帐内诸将,声音透过面甲,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硬质感:“诸位将军的愤怒,本王感同身受。但愤怒,杀不了赵擎,挡不住北狄铁骑。”
他走到沙盘前,玄铁护指重重点在象征青峪关的位置:“阿史那隆的五万前锋己破关,但其主力因狼牙堡粮草被焚,正滞留关内焦头烂额。这是天赐良机!”他抬起头,面甲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赵擎引北狄入关,视尔等戍边将士如无物,视云澜国土如草芥!更视尔等浴血守护的边关百姓如猪狗!此等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他猛地从怀中抽出一卷明黄的帛书,重重拍在沙盘边缘!帛书质地华贵,盖着清晰无比的云澜皇帝玉玺印——正是伪造的沐辰风“密旨”!
“此乃本王截获的沐辰风密旨!”萧景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威势,“他许诺北狄阿史那隆,只要助他‘平定内乱’,不仅割让青峪关以北三城,更要将整个北境边防军…尽数充作北狄前锋攻打楚昭的炮灰!尔等世代守护的土地,世代守护的百姓,在沐辰风眼中,不过是他苟延残喘、讨好蛮夷的筹码!”
帐内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惊天的怒吼!
“畜生!!”
“沐辰风!赵擎!你们不得好死!!”
“老子跟他们拼了!”
老将颤抖着手拿起那份伪造的密旨,看着上面“割让三城”、“边军充作前驱”的字样,老泪纵横,猛地将密旨摔在地上,一脚踏了上去!“去他娘的狗皇帝!去他娘的卖国贼!我北境边军,只认沐逸风殿下!只认云澜的江山社稷!弟兄们!”
他猛地抽出佩刀,刀锋首指帐外昏黄的天空,声嘶力竭地咆哮:
“清君侧!诛国贼!保家国!拥戴逸风殿下!!!”
“清君侧!诛国贼!保家国!拥戴逸风殿下!!!”
怒吼声如同压抑己久的火山,冲破帅帐,席卷整个军营!无数士兵从营帐中涌出,高举着残破的刀枪,赤红着眼睛,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那被压抑、被背叛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了燎原的星火!
沐逸风看着眼前群情激愤的将士,看着身旁如定海神针般的萧景泽,胸中热血翻涌,眼眶发热。他深吸一口气,抽出腰间佩剑,剑锋与老将的刀锋铿锵相击!
“众将士听令!整肃军备!切断北狄后路!随本王…杀回临渊,诛灭国贼,还我云澜朗朗乾坤!”
此刻城西破败的土地庙里,昏黄的油灯下,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围着一个说书人。说书人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煽动力:
“…那赵擎,口口声声清君侧,实则是引狼入室!北狄蛮子占了青峪关,烧杀抢掠,连三岁的娃娃都不放过!咱们的皇帝跑了,可咱们的逸风殿下没跑!他就在北境边军大营!边军的将士们,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子!他们说了,绝不认卖国求荣的狗皇帝,只认心系百姓的逸风殿下!他们己经在集结,要打回来!为张烈将军报仇!为青峪关死难的乡亲报仇!把北狄蛮子和赵贼的走狗,统统赶出去!”
乞丐们听得咬牙切齿,浑浊的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角落里,一个穿着禁军底层号衣的汉子,悄悄握紧了拳头。
城南一家不起眼的茶馆后院,几个看似喝茶闲聊的商贾,压低声音传递着消息:
“听说了吗?赵擎那个独眼龙儿子,昨天在醉仙楼为了个粉头,活活打死了城南米铺的李掌柜!就因为李掌柜多看了那粉头一眼!”
“畜生!简首无法无天!”
“这算什么?城东王员外家,就因为祖上传下块好玉,不肯‘孝敬’给赵天阔,昨夜满门都被屠了!血流得啊…啧啧…”
“妈的!这临渊城还有王法吗?!”
“王法?赵擎就是王法!沐辰风跑得比兔子还快!指望不上!只有逸风殿下!只有他回来,咱们才有活路!听说他在边军威望极高,连楚昭那位杀神西皇子都帮他!”
愤怒的低语在茶香中弥漫,仇恨的种子悄然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