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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将溪畔卵石镀成暗金，几人围坐在萧景泽铺开的墨狐裘上。卫霄按剑立于三丈外的老槐树下，玄铁面甲微微偏向东南方——那里有簇荆棘正不自然地颤动。“这次围猎各位可有把握拔得头筹？” 苏念安晃着新编的草蝈蝈笼，清脆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笼中秋虫的振翅声与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仿佛在空气中交织出一种微妙的共振，给这原本静谧的溪边增添了几分别样的氛围。
叶凌川手中折扇轻点溪面倒影，扇骨暗藏的《禹贡图》残卷在水波的荡漾下，扭曲成怪诞而神秘的纹路。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自信与调侃说道：“若比治水，当属二殿下。可论狩猎......” 话未说完，他忽然用扇尖挑起沈沐阳腰间的箭囊，动作轻盈而敏捷。“沈兄去年猎的那头白狼，狼牙可还镶在刀柄上？” 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探寻与期待。
沈沐阳伸出古铜色的指尖，轻轻抚过弯刀吞口，那镶在刀柄上的狼牙在暮色中泛着冷冽的寒光，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狩猎的英勇。“那畜生中箭后竟咬断自己前腿，带着我的箭逃了三十里。”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敬佩与感慨，随即，他继续说道："这次回来，清羽说她能蒙眼射香头，我倒是很久没看见她射箭了"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的骄傲。
叶凌川笑着抖开折扇，乌木扇骨上赫然刻着《禹贡图》残卷："要说稀奇，还是二殿下在淮南......"他忽然噤声，扇面翻转间露出半角血渍，似是朱砂又似真血。“算了这也没什么意思，我和大家说下这次江南。”
"要说江南趣事，最绝的还是淮安府的厨子。"叶凌川斜倚青石，折扇尖挑起片枫叶对着夕照细瞧，"那日二殿下在堤上淋了雨，老厨子竟用艾草混着生姜熬了锅鱼汤——"他故意拖长尾音，瞥向正在试弓的萧景泽，"可比某人定亲送玉佩实在。"
沈沐阳突然从箭囊抽了支箭，箭簇在卵石上擦出火星："漠北的厨子才叫痛快！整只羔羊架在篝火上，拿弯刀片着吃。"他手腕翻转，寒光闪过处，溪畔芦苇齐齐断成两截，"白姑娘若是去了，定要试试割喉酒。"
白洛汐指尖轻抚弓弦，蚕丝弦上残留的体温让她微微一怔："沈将军说的可是以匕首挑酒坛泥封的喝法？"她忽然挽弓搭箭，箭锋首指对岸晃动的灌木丛，"就像这样——"
离弦箭惊起只灰兔，箭簇擦着兔耳钉入树干。沈沐阳抚掌大笑时，叶凌川的折扇"啪"地合拢："好个声东击西！这手法倒像是......"
"像是二哥用竹笼诱洪水分流。"萧景泽突然开口，玄铁扳指擦过白洛汐手中的犀角弓，"那年我们在淮南......"
卫霄忽然重重咳嗽一声，玄铁护腕撞在剑鞘上铮然作响。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芳草正端着鎏金托盘款款走来，盘中琉璃盏盛的杏仁酪蒸腾着热气。
"三小姐惦记着白姑娘体寒。"芳草福身时，耳坠上的东珠在暮色中泛着冷光，"特意让奴婢送些暖身的来。"
白洛汐瞥见琉璃盏边缘未擦净的朱砂印，忽地轻笑："有劳三妹妹费心。"她接过杯盏的刹那，袖中暗藏的银针己探入酪中，"只是我近日忌口，这杏仁......"
"给我给我！"苏念安突然抢过杯盏，腕间银镯撞得叮咚响，"正馋这一口呢！"她作势要饮，却被沈沐阳的弯刀背轻轻压住手腕。
萧景泽玄色披风下的手指微动，卫霄的剑柄不着痕迹地撞翻琉璃盏。乳白的酪浆泼在卵石滩上，惊起几只饮水的寒鸦。
“哎呀！” 芳草见状，连忙惊慌失措地跪地收拾碎片，嘴里还不住地假意责备自己：“都怪奴婢不小心，若是三姑娘知道了，该责怪奴婢没有伺候好呢。” 在场的几人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话题中，对芳草的举动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并未过多在意。芳草收拾完后，便默默退下了。
溪水将夕阳揉碎成粼粼金箔，苏念安蹲在卵石滩上，石榴红裙摆浸在浅水中犹不自知。她捏着颗杏仁对着暮色端详，忽然皱起鼻子："这杏仁怎生比太医院汤药还苦！"浅青色的果仁在她掌心滚了半圈，倒像是颗发霉的珍珠。
叶凌川的折扇在空中划出半圆："淮南的苦杏仁需九蒸九晒......"扇骨暗格突然弹出一枚银针，针尖正挑着只僵死的寒蝉，"就像这秋后的蝉，看着鲜活，内里早被蛀空了。"
白洛汐忍俊不禁，伸手要夺那杏仁："什么都往嘴里送，你也不怕闹肚子。"指尖刚触到苏念安腕间的银铃铛，忽觉发间微动——萧景泽正将一片枫叶从她鬓边摘下，叶柄上还沾着犀角弓的松香。
"明日辰时，我在白桦林等你。"他压低嗓音，将枫叶夹进随身的《水经注》里，"教你连珠箭的换弦诀窍。"
书页翻动时带起的风拂过耳畔，白洛汐瞥见书中夹着的九转平安绳断珠，正是她前日遗失的那颗。刚要开口，却被苏念安举着芦苇杆横在中间："西殿下偏心！我也要学那个嗖嗖嗖的箭法！"
叶凌川"唰"地展开折扇，扇面《淮南风物图》上正画着晒杏仁的农人："小祖宗先把这杏仁丢了再说。"扇骨暗格突然弹出枚银针，针尖晃悠悠挑着只金蝉壳，"看好了，这手法叫'金蝉脱壳'！"
"我也要学这个！"苏念安跳着去够银针，发间碧玉蜻蜓簪的流苏缠上了叶凌川的扇穗。两人拉扯间，沈沐阳突然抽出弯刀劈向水面，惊起三尺银浪："漠北儿郎都是拿弯刀挑杏仁！"
水花溅了苏念安满身，她跺脚嚷着要报仇，抓起把卵石追着沈沐阳打。玄甲武将边跑边笑，古铜色面庞映着霞光："小姑奶奶，这准头还不如我家八岁的侄女！"
萧景泽趁乱将白洛汐引到枫树下，从箭囊摸出支缠着红绸的竹箭："这是用淮南紫竹所制......"
"箭尾刻着精卫鸟？"白洛汐指尖抚过翎羽处的暗纹，忽而轻笑，"殿下何时偷学了我的雕工？"
两人的低语被苏念安的大呼小叫打断："西殿下快看！"她不知从哪摸来个竹筒，筒里竟装着只呱呱乱叫的青蛙，"我用叶大哥教的'金蝉脱壳'逮的！"
叶凌川扶额长叹："这是青蛙不是金蝉！"折扇一扬，银针带着蝉壳钉入树梢。沈沐阳突然搭箭拉弓，竹箭"嗖"地射断缠着苏念安裙摆的藤蔓，惊得青蛙跃入溪中。
暮色在喧闹中渐沉，山风卷着众人的欢语散入枫林。白洛汐悄悄将竹箭藏进袖中，箭杆上新鲜的刻痕还带着萧景泽指尖的温度——那是句未刻完的《诗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