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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星垂坠的天幕下，萧景泽玄色劲装染着露水，肩甲凝着层薄霜。他背靠白桦树，指腹反复犀角弓臂新刻的缠枝纹——昨夜用朱砂混着金粉填的凹痕，此刻在曦光里泛着血色微芒。营帐帘缝漏出的一线烛光，正巧映亮他腰间悬着的错金匕首，柄上缠着的九转平安绳结了个歪扭的同心扣。
帐内白洛汐对镜绾发时，铜镜边缘的鎏金缠枝莲突然映出妆奁暗格微启的缝隙。她指尖顿了顿，取出檀木匣里北境布防图，帛卷边缘沾着的朱砂与萧景泽弓臂暗纹如出一辙。青柳捧来的淡青色骑装还熏着安息香，领口云纹里藏着玄鳞卫特制的银丝软甲，随动作流转时恍若朝霞漫过雪山。
"小姐，西殿下候了半个时辰了。"心语掀起帐帘，晨风卷着松脂香扑进来。白洛汐抚平袖口褶皱，腕间平安绳突然绷断，朱砂珠子滚落毡毯，恰巧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掀帘刹那，萧景泽正屈指弹开落在箭囊上的枯叶。玄铁箭簇相击的铮鸣中，他转身望来的眼神似淬火利刃劈开霜雾："昨夜北谷有狼群出没。"话音未落，掌心己托着枚莹白的狼牙，"给你镶个箭哨可好？"
白洛汐接过狼牙时，指尖擦过他掌心未愈的箭伤。那伤疤蜿蜒如月下溪流，正是前世他为护她留下的印记。她突然抬眸："三皇子的营帐昨夜添了七车桐油。"
萧景泽轻笑，解下大氅裹住她单薄的肩。貂绒领口蹭过颈侧时，白洛汐嗅到他襟前沾染的硝石味——与前世祭天台火场的气息别无二致。"桐油要遇着火星才热闹。"他屈指叩了叩腰间火折筒，铜壳上錾着的精卫鸟正巧与她簪头纹样相对，"今日且看东风往哪边吹。"
林间晨雾被马蹄踏碎，惊起数只蓝尾鸲。萧景泽突然揽住白洛汐的腰纵身上马，墨骊马嘶鸣声惊落满树寒露。"抱稳了。"他扯过她双手环住自己腰身，玄铁护腕硌着她腕间玉镯，"教你真正的连珠箭。"
箭破空时，三支铁矢首尾相衔，流星般钉入百步外的古松。
"殿下好箭法。"白洛汐轻声道。
林间腐叶在鹿皮靴下发出细碎的呻吟，破晓的光束如金线穿透云杉。萧景泽忽然开步，玄色披风扫落枝头凝露："看那截枯木。"他引着她拉满犀角弓，松木气息混着体温从背后裹来，"箭镞偏左三寸，算准山风。"
白洛汐虎口被弓弦磨得发烫，箭离弦的刹那，萧景泽的指尖擦过她腕间平安绳。箭矢穿透枯木上凝结的蛛网，钉死只振翅欲逃的鬼面蝶。露水混着蝶翼磷粉簌簌而落，在她睫羽缀成星屑。
"错了。"她突然反手扣住他欲收的臂膀，借力旋身挽弓。第二支箭破空时撕裂雾霭，将前箭劈作两半，残矢上挂着半幅蛛网，恰似新娘的碎金盖头。
萧景泽低笑震落肩头霜花，解下貂绒护腕裹住她泛红的手掌：“这般悟性，该赏。”
朝阳跃出山脊时，他们足下己积了七十八支断箭。白洛汐后颈细汗浸湿碎发，萧景泽以箭代簪为她绾发，箭翎扫过耳垂的酥麻惊起林间早莺。当第一百支箭穿透随风飘落的枫叶，萧景泽立在她身后半尺处，玄色箭袖拂过她腕间平安绳："西南风急，箭头需偏右半寸。"
箭矢破空时惊落枝头残雪，钉入百步外的柏树节疤。树后忽转出两道身影，萧景琰月白锦袍上沾着露水，林月瑶提着个竹编食盒险些被箭风扫到。
"西弟好箭法！"萧景琰抚掌大笑，腰间新佩的螭纹玉珏随动作轻晃，"早听闻白姑娘聪慧，今日一见果然......"
"二殿下谬赞。"白洛汐收弓转身，瞥见林月瑶食盒里探出的蜜饯纸包，"倒是林姑娘这杏脯腌得巧，隔着食盒都闻见梅子香。"
林月瑶指尖在食盒雕花上轻叩："白姐姐好灵的鼻子，这是用淮南的晨露......"
"洛汐姐姐！"苏念安突然从灌木丛钻出来，石榴红斗篷挂满苍耳，"看我逮着什么！"她举起个草编的蝈蝈笼，里头的秋虫正啃着半片枫叶。
沈沐阳拎着酒壶慢悠悠跟在后面："小祖宗，你方才还说这蝈蝈要献给西殿下......"
"沈大哥最会拆台！"苏念安跺脚时怀里的蝈蝈笼突然散开，翠绿的虫儿正巧跳上林月瑶的云锦裙摆。林月瑶惊呼后退，绣鞋踩进溪水溅起串晶莹的水花。
萧景泽不动声色将白洛汐往身侧带了带，避开飞溅的溪水："二哥怎有兴致来此？"
"林姑娘说想采些艾草制香囊，母妃让我陪同"萧景琰弯腰扶起踉跄的林月瑶，"正巧遇见念安非要去溪边摸鱼。"他广袖滑落时露出手背新愈的鞭痕，是昨日拦阻三皇子训人时受的伤。
白洛汐解下帕子递给林月瑶，帕角精卫鸟的银绣在晨光中振翅欲飞："前头白桦林有片艾草，叶尖带露时药性最佳。"
"白姐姐对药理也这般精通？"林月瑶擦拭裙摆的动作微顿，染着蔻丹的指甲在帕面留下弯月状压痕。
"不过是......"
"不过是闲时翻过几本医书。"萧景泽忽然接过话头，解下犀角弓递给跃跃欲试的苏念安，"想学连珠箭？先射中那片飘落的枫叶。"
沈沐阳抱臂看着苏念安手忙脚乱地拉弓，古铜色面庞憋着笑："不如赌个彩头？射中枫叶者，可得我新得的漠北弯刀。"
林间忽起喧闹。叶凌川摇着折扇从岔路转出，乌木扇骨上沾着未干的墨迹："沈兄的刀我要定了！"他广袖翻飞间带出缕药香，袖口暗绣的缠枝纹里还沾着祭天台的香灰。
白洛汐望着突然热闹起来的林间空地，悄悄退到古柏后。萧景泽的玄色披风适时遮住她半边身影，温热掌心覆上她因拉弓泛红的手指："可还疼？"
"殿下昨夜送的药膏很......"
"西殿下偏心！"苏念安突然举着射偏的竹箭蹦过来，发间碧玉蜻蜓簪的流苏缠上萧景泽的箭囊，"我也要抹药膏！"
晨光穿透枝叶，将众人笑闹的身影托在青苔斑驳的巨石上。谁也没注意林月瑶指尖悄悄染着的粉末，这是为二皇子准备的，前世她可是靠着秋猎的时候，假意失了清白给二皇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