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冕旒垂珠乱颤，皇帝鹰隼般的目光钉在林月瑶惨白的脸上："林氏女，你既称清白，便给朕说清楚——"
烛火将林月瑶颤抖的身影拉长在帐幔上，恍若皮影戏里待宰的羔羊。她指尖掐进掌心，珊瑚色丹蔻折断在织金裙褶间："臣女...也不知..."
"好个不知！" 皇帝抓起案头裂璺的青铜匜，冰酒泼洒在林月瑶脚边结成霜花，"围猎之日，你与皇子赤身共浴，白家女疯癫指认，此刻倒全成了无头公案？
"皇上恕罪、臣女当真什么都不知......" 林月瑶止不住全身发抖，泪珠夹着汗液渗进孔雀蓝地毯的裂璺。她忽见帐帘外侍卫统领腰间寒光一闪，那柄螭纹短刃正是三皇子私库之物。
皇帝不威自怒："怎么，你们口口声声清白，却连半句实言都吐不出，给你们机会辩解。你们倒是一个个都成了睁眼瞎！"
萧景明膝行三步，蟒袍浸透酒渍："儿臣愿受搜魂之术！" 他忽地扯开蟒袍前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箭疤——那是三年前北狄之战为救驾留下的伤。疤痕在烛火下泛着暗红，宛如盘踞的毒蜈蚣："当日儿臣能为父皇挡箭，今日怎会自毁长城？定是有人见祥瑞现世，恐儿臣得承天命，才使出这般下作手段！"
萧淑妃适时垂泪，鎏金护甲轻拭眼角："明儿最是孝顺，那年在猎场为陛下试毒，连饮三盏鸩酒都......"
"三哥这话有趣。"萧景泽突然轻笑，指尖着腰间蟠龙佩，"既是蓄意构陷，怎的偏选二哥重伤、祥瑞现世之时？莫不是这幕后之人能掐会算，连麒麟何时出世都料得准？"
萧景泽知道这话没有什么重量，但是他就是想在皇帝的心里埋下个种子，皇帝怎么能允许有人连司天监的“天算都要动一动”。
萧淑妃忽将鎏金手炉重重一搁，九鸾衔珠步摇扫过白远鹏颤抖的指尖， 忽略掉话里的重点，附和道："景泽说的是呀！景明素来最重手足情谊，小时候还亲自为二皇子试药，怎会挑......"
"试药？" 德妃轻抚腕间珊瑚佛珠，语带讥诮，"本宫倒记得三皇子最畏苦，太医院的黄连汤向来是二皇子代尝。姐姐莫不是记错了"
萧淑妃语顿，不管不顾，泪眼簌簌的看着皇帝：“皇上，景明如此重情重义，儿时为兄试药，长大舍命救父，这般忠孝之人怎会……”。
“皇上”白远鹏突然以头抢地，官帽滚落露出斑白鬓角："小女若雪自幼习《列女传》，断不会自毁名节！望明鉴"
林度官帽歪斜着扑跪："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小女绝无逾矩之举！"
帐外夜枭长啼，麒麟幼兽忽而发出清越鸣叫。皇帝指节叩在螭首玉带钩上，那钩尾嵌着的东珠映出萧景泽玄色披风下若隐若现的蟠龙佩——龙睛处一点朱砂，恍若泣血。
"都给朕住口！" 皇帝倏然起身，冕旒垂珠扫过案上裂成两半的青铜镜
猎场营帐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皇帝高高在上，冕旒垂珠摇曳，恰好遮住他眼底那翻涌的波澜。他的目光缓缓移动，掠过萧景明那染血的蟒袍，终究在胸口处那道陈年箭痕上顿住了。
那箭痕，宛如一道岁月的烙印，承载着三年前北狄战场上的生死瞬间，是萧景明为他挡箭留下的疤，每每看到，都令他心中泛起复杂的情绪。
"陛下，"德妃嗓音似浸了蜜的银针，轻巧刺破帐内凝滞，"两位姑娘的清誉己损，纵使查清真相，市井巷陌的唾沫星子也能淹了皇城根儿，如今姑娘们的名节，却如风中残烛，再经不起折腾了。"
她指尖掠过案上裂璺纵横的青铜镜，镜中倒映着林月瑶颈间未愈的抓痕，"林家姑娘早与镇北侯世子定亲，如今这般光景……"
“爱妃有何良策？” 皇帝的声音低沉，在营帐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臣妾愚见，"德妃唇角恰到好处地扬起一抹弧度，宛如夜空中绽放的冷月，透着丝丝寒意。她头上的九尾凤钗垂珠轻晃，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营帐内格外清晰。"不如将两位姑娘都许了景明，一则全了世家颜面，二则……"她忽而压低嗓音，九鸾衔珠步摇扫过皇帝耳畔，“又彰显了天家的恩典，可谓一举两得。” 她微微凑近皇帝，忽又压低嗓音，仿佛生怕旁人听见，“毕竟，总好过让百姓议论皇子与臣女在野地…… 做出那等有辱皇家体面之事，您说呢？”
“准了”皇帝神色微动，思索片刻后，猛地霍然起身，冕旒垂珠随着他的动作扫过德妃鬓间东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着礼部择吉日，林氏、白氏同入三皇子府为侧妃。" 他的龙目如电，瞬间射向玄冥隐现的帐角，仿佛能穿透黑暗，洞悉一切，“猎场异动，尚有蹊跷，着西皇子领三司彻查！务必揪出幕后主使，给朕一个交代！”
“儿臣领命”萧景泽拱手。
萧淑妃站在一旁，脸色铁青，死死攥住鎏金狻猊炉，仿佛要将满心的愤怒都发泄在这炉上。炉身睚眦兽首的赤金瞳，在她的用力之下，竟被生生掐出裂痕。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德妃腰间突然多出的螭纹香囊，那本该是随端敬皇后葬入皇陵的物件，如今却出现在德妃身上，这其中的意味，怎能不让她心生疑虑与怨恨。
白若雪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尖笑，药物的作用还使她处于不清醒的状态，腕间金镶护甲生生掰断："好个'同入'！三殿下当日许我凤冠霞帔时，说的可是'此生唯卿一人'！"
"放肆！"皇帝龙纹氅衣扫翻青玉案，碎玉如星西溅，"此事就此作罢！若再有人妄议——"目光如寒刃劈向帐外侍卫统领模糊的残影，"按谋逆论处！"
萧淑妃死死咬住舌尖，血腥气混着德妃袖间苏合香钻入肺腑。
林度闻言，官袍下摆己浸透冷汗。他忽然瞥见女儿呆愣的表情，急忙跪下。
"谢皇上恩典！" 白远鹏压着白若雪一起重重叩首，女子额角青砖染血。
德妃唇角扬起的弧度精准如尺，恰在烛火爆芯的刹那收敛。九鸾衔珠步摇映着帐外麒麟旗的流光，在她鬓边投下凤翎似的暗影——这抹转瞬即逝的得意，正巧落进白洛汐垂眸时掀起的睫羽之下。
萧景泽的玄色披风掠过青铜烛树，在地毯投下的苍鹰暗影与白洛汐的裙裾昙花纹悄然交叠。
前世记忆如走马灯闪过：德妃面上人淡如菊，不过问后宫之事，实则暗中韬光养晦，聪明又懂得拿捏帝心，一心只想为萧景琰谋划。只是前世的萧景琰心思全然不在皇宫内的勾心斗角之中，对朝堂争斗亦是兴致缺缺。而德妃自己，也因萧景琰的态度，自然无心在那后宫的方寸之地争权夺利。
如今局势刚刚开始，白洛汐知道，德妃一定会出手的，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皇帝闭目揉着太阳穴，“罢了，都退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