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洛叶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粮仓广场后——
“咔嚓。”
祭坛下方幽深的密道里,一只被所有人遗忘的陶罐突然裂开一道细缝。浸泡在浑浊液体中的蛊虫尸体诡异地翻动,干瘪的虫背上,渐渐浮现出一道纹路,竟与魏国公府的苍鹰徽记......分毫不差。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又有一处幽深洞窟内,石壁上悬挂的青铜灯突然亮起。盘坐在祭坛中央的黑袍人猛然睁开双眼,两点猩红在兜帽下的阴影中明灭不定。枯瘦如爪的手指抚过面前悬浮的水晶球,球体内正倒映着洛叶的身影。
“有趣...”沙哑的声音在洞窟中回荡,“竟有人能融合咱家标记的气运碎片...”
宽袍大袖下,雕刻麒麟的玉牌反射着明灭的火光。
残月如钩,将破碎的城墙勾勒成参差齿列。大方城东的伤兵营里,数十支火把在穿营而过的夜风中明灭不定,摇曳的火光将往来不绝的人影扭曲放大,投在灰白的帐篷布上。那些影子时而交叠,时而分离,间或有担架抬过的黑影横亘其间,将整个画面割裂成支离破碎的片段。
洛叶踏过沾满夜露的草甸,军靴每一次抬起,湿冷的草叶便快速弹回。而每一步落下,靴底挤压出的也不只是清露,更有暗红血渍从土壤深处渗出——那是白日里攻守双方将士们浸透大地的生命,此刻被寒露浸润,竟似活物般重新苏醒,在月光下蜿蜒成细小的溪流。
帐外血腥气混合着草药苦涩的味道,在夜风中凝成无形的雾霭,沉甸甸地压在每个行走其间的人的肩头。
随着脚步渐近伤兵营,洛叶心湖中那座湖心岛开始震颤。岛上青铜山河鼎内,封存的大方城气运碎片似被某种无形之力唤醒,鼎身古朴的饕餮纹路次第亮起,内里封存的七彩光晕如潮水般层层叠叠地涌动。那光芒穿透青铜鼎壁,将整座小岛映照得流光溢彩,连带着周围的心湖之水都染上了迷离的虹色。
往日平静如镜的心湖表面,此刻也被这异动搅起阵阵涟漪。洛叶闭目内视,能清晰感知到鼎中气运正与伤兵营里弥漫的毒煞之气形成微妙共振。每一缕七彩光芒的跃动,都对应着某个垂危伤者微弱的呼吸,在他心湖画卷上投下细碎的倒影。
那些光影交织成网,将整座伤兵营的生死气机都勾勒得通透,每一名伤兵的症结纤毫毕现。
鼎身震颤愈烈,仿佛在无声地催促他加快脚步,而心湖上泛起的波澜,己隐隐显出几分血色。
“洛将军!”军医官王济世掀开伤兵营的毛毡帘,枯瘦如柴的手掌上沾满黑血与药渣。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透着罕见的慌乱,“李千户中的毒甚是蹊跷,老朽行医三十年...”
洛叶抬手打断,迈步走进帐内,扑面而来的腥臭中混杂着烧酒的刺鼻、腐肉的甜腻,还有药草熬煮后特有的苦腥味,几种气息交织在一起,在通风不够流畅的军帐中凝成令人作呕的浊流。
李锦龙仰卧在临时搭起的松木板上,古铜色的上身爬满蛛网状的青紫纹路,那些诡异的脉络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蠕动。三支黑羽箭的断杆仍深深嵌在肩头,箭头周围的伤口处凝结的不是寻常血痂,而是某种半透明的琥珀色胶质。
“黑鸩泪。”洛叶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从怀中掏出油布包裹的《行医心得》,书页边缘早己因经常翻看磨得起了毛边。
行军这些日子每晚更是都会强迫自己多翻阅几页,前些天恰好读到相关记载。泛黄的纸页在“苗疆奇毒”处自然折着角。
“李医师的父亲当年在滇南见过此毒,”他的指尖轻点着那段描述,“看,没错了。说是‘状如凝脂,味若腐桃’。”
洛叶剑指倏然立起,指尖悬在箭伤上方寸许,一缕七彩气息自心湖中的山河鼎内流转而出,沿着经脉游走,最终在指尖凝聚成氤氲的光晕。他又想起《行医心得》中“以气引毒”的记载,当即单膝跪地,右掌重重拍向夯土地面。
“砰!”
一声闷响,地面竟如水波般泛起涟漪,土石震颤间,三道淡金色细流自地脉深处渗出,如游蛇般顺着他的手臂盘旋而上。那金芒与指尖的七彩光晕交汇,最终凝成寸许长的锐利金针,锋芒内敛,却隐隐透着圣洁之气。
“《行医心得》有言:‘地脉如人经络,毒聚则气滞’。”洛叶沉声道,目光紧锁李锦龙肩头的箭伤,“帮我按住他关节要穴。”
李锦龙身边西名看守的亲兵闻言,毫不犹豫上前,分别压住西肢关节,死死锁住他的行动。洛叶左手如铁钳般扣住第一支断箭,指节发力——
“嗤!”
箭杆离肉的刹那,黑血如毒蛇般激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腥臭的弧线。洛叶右手金芒骤闪,精准刺入翻卷的伤口。
“啊——!!”
李锦龙痛得弓起背脊,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脖颈青筋暴突,如蚯蚓般疯狂蠕动。束发的皮绳"啪"地崩断,黑发散乱狂舞,整个人在木板上剧烈抽搐,指甲深深抠进木板。
王济世在一旁捧着铜盆的双手不住颤抖:“这...这金线......”
他虽常年随侍朱燮元左右,见惯了奇人异术,可眼前这一幕仍让他心头狂跳。那金芒不似凡铁,倒像是活的,在洛叶指尖游动时,竟隐约能听见细微的嗡鸣,如秋虫振翅,又如远山松涛,甚至似有农人的欢笑。
"非金非铁,乃大方城草木精魄所化。"洛叶声音低沉,暂时隐瞒下关于气晕碎片的事情,眼神刻意避开老军医探究的目光。
他额前早己渗出细密汗珠,倒不是紧张,而是体力消耗确实太大。
“嗤——”
第二支断箭被猛然拔出,箭簇带出一团黏稠的琥珀色胶质。帐内骤然弥漫开腐烂桃花的甜腻气息,那味道像是盛夏暴雨后溃烂的果实,又像陈年蜜饯里爬满蛆虫的甜腐。帐内众人皆是面色铁青、喉头发紧,有个瘦小的医童甚至转身就吐。